到东至听周家故事
文/前江龙
我离梅城纸坑山不远，却不知周馥何许人也。得知市作家协会要到东至采风，才关注了东至周氏文化研究会，略知一二，便对周氏家风敬起景仰之心。
暮秋时节，我有幸参加市作协和东至县文联举办的“山水升金，和美东至”采风活动。进入周村，全国人大代表、池州市政协丁德芬常委，就志愿当起了解说员。纸坑山周家“六世书香，百年家风”，我们闻风而来。丁代表追风十一载，志愿解说了几千场，听众几万人，当日她就解说了三场，真是个执着有情怀的人。
纸坑山周村，在东至县城东郊千米。村后不高的山，因古时造纸留下的许多纸纤维发酵坑而名。原居民百余户三百余人，默默无闻的纸坑山，山下周村却先后走出三进士，一门三进士，让人侧目震惊。
纸坑山周氏五世祖周繇、周繁都是晚唐诗人，人称“至德二周”。周繇是至德县首位进士，《全唐诗》收其诗22首。至今已繁衍生息四十余代，耕读传家，源源流长。
周学海，周学铭为清末光绪十八年（1892年）同榜进士，是周馥的长子和次子。周学海（1856-1906年）清代著名医学家，光绪十七年，就校勘出版了《周氏医学丛书》三卷。中进士后，任职内阁中书，又出任浙江候补道。后潜心研究医学，论脉尤为详尽深刻，成为一代名医，载入《池州市志》人物卷。
周学铭（1859-1911年）求学不易。1872年，未征求其父周馥意见，祖母叶太夫人“念同宗之谊，不忍邻家宗亲，独寂无助”将其出继周宗传，宗传比周馥年长一岁，他们八代前共祖，已出五服，按例本可不继。学铭出继时继父己故两年，从天津大都市折回纸坑山，求学之路肯定艰难。17岁中秀才，历六次乡试才于1888年中乡试副榜第七名，于1891年中举。1892年获二甲第四名。当庶吉士朝考时，成绩优秀，人皆必留京，适阅卷大臣与其父周馥有隙，黜置二等，后乃意归知县班，签掣四川莲溪县，后署理江津知县。 周学铭怀着怎样的心情离京赴四川就职，不言而喻。
江津鹤山坪麻柳乡有一天然岩洞，洞深壁阔，传有仙飞来飞去，称飞仙洞。留有皖南周学铭光绪戊戌十月题诗《为赈风灾两次宿此戏题俚句以志鸿泥》：
一年两宿飞仙洞，
但见花生不见仙。
我欲学仙仙不得，
飞来飞去有情天。
一个县令大老爷，为赈灾行走在荒郊野岭，不辞辛劳，竟然夜宿山洞，让我感动涕泪。当时他是代理县令，不必于此尽职。傅增湘《建德周公墓志铭》说他“…迨摄篆江津政教设施一如蓬溪，而感人最深为救灾。丁酉、戊戌白沙诸镇，连遭风雹，亲往履勘，割俸为倡，急振集金钜万，民获全济。…”
无论在蓬溪还是江津，他三大事迹，可歌可颂。一赈灾，二平乱，三公允。他德才兼备，心系百姓。读书做官，做官为民，周家几代人真正是：为中华民族崛起而读书！
在纸坑山下周村村口，“同胞兄弟进士坊”仅存残件，我依稀可见他们的光辉形象。一棵两百多年的黄莲木，高大挺拔，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见证着和记录着他们感人的故事。
东至周氏家风魅力四射，2016年在中纪委网站登上头条，居榜首至今已八年。从黄莲木旁的古牌坊，读书廊，到周馥接官厅，周氏家风馆（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说起周氏家风，丁代表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我们行走在周馥当年去六十多里外元甲山求学出村之路上，站在村口伫望亭边，重温他读书求学的坚强决心和毅力。他行走在崎岖山路上，“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的祖父教训，始终刻在周馥脑海里，至老不忘。沿途多处景点，繇繁拾级，里湮窟，海铭汲水等。每一处都有一个故事，丁代表是省作协会员，她激情四射地解说，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极富感染力。让我最为感动的是伫望亭和海铭汲水。
周馥（1837-1921），一介布衣草民，为避乱出走安庆，卖文写字为生。因写得一笔好字，言淡举止不凡，偶然间被李鸿章慧眼识珠，招为幕僚，协助李鸿章办理洋务运动30余年。光绪三十二年慈禧太后为他70生辰御书：粤海波澂资上略，蓬山春霭眷长年。后来他官至两江总督，两广总督。他说天下第一等好事便是读书。不读书没有机会，机会总是等着时刻有准备的人。是金子总会要闪闪发光。
周馥晚年说：长忆慈亲含泪别，门前伫望转山时。我抚摸着伫望亭的柱子，叶太夫人送子求学，母子俩依依不舍的情形，在我眼前浮现。六十里山路，十三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让母亲掛念？但读书唯一能让人生更加精彩。
叶太夫人让幼子周馨出继，又让次孙学铭出继，不由得我深思起来。连名字都没有记载的叶太夫人，不见得识文断字吧？让子孙出继，是为了和睦族亲，因为和谐才有美好的家园。和谐周村及现在和美东至，处处都闪耀着和谐之光。
在海铭汲水的铜塑前，我聆听着丁代表地解说，看着两尊瘦小的雕像，泪眼婆娑。盛夏酷暑，海铭两位学童，从自家义井取水，放在乡亲们劳作必经之路，供大家饮用解渴。二人守护道旁，人小心细，同胞兄弟双进士，孩童时代，心中有爱，就有心系乡亲的情怀。真是有大爱才有大格局。大爱的源头是家教，是家训。是他们母亲吴老夫人的谆谆教诲。
吴老夫人祖籍婺源，1853年底，十九岁的她嫁给了周馥，没过几年太平日子就值战乱。四世同堂的一家人，不得不躲进深山老林，东躲西藏，食不果腹。1860年与周馥别离，那是一场生死离别，祖父母及父母不得已让周馥出山找出路，为的是让周家留一条后路血脉，避免都被困死在山中。这一别吴老夫人历经沧桑，展转数载，扶老携幼向江西彭泽逃亡。逃难途中，公公和老祖母又先后病殁，坎坷艰辛，苦不堪言。幼年失怙的她从小就自强自立，坚韧不拔； 她一生聪慧，为人谦和，勤俭持家，怜孤寡，助乡邻。与叶太夫人真是一脉相承。
周馥六子三女，学海、学铭、学涵、学熙、学渊、学辉。第三子殇，其余五子俱取得功名。人称“五子登科”，四子周学熙（1865-1947年）清光绪举人，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实业家之一，开创了华北实业之先河，史称南张北周。有矿业、棉业、银行业多家公司；启新洋灰（水泥），滦州煤矿，耀华玻璃，北京自来水等企业闻名遐迩。他是中国近代工业创始人之一，两度任北洋政府财政总长。实业报国，周家也自他始逐渐富裕起来了。吴老夫人曾嘱他：家乡山多田少，生计艰难，汝异日有力，必多办善举。学熙创业成功后在东至办学校，建医院，创讲习所，造大桥，筑河坝，辟义田，修文庙，护文物，捐资编县志等等。吴夫人看在眼里，又嘱他莫依区区为止境。吴夫人本人乐善好施，曾置义田千亩，尽赈孤寡，还创建家乡第一所慈善机构“乐济会”赈济族人和乡邻。周村有“乐善好施坊”，“荣封五代坊”，见证着历史和周家的荣光。
现今纸坑山周馥后裔，全部迁居外省。个个如同村口的黄莲木，全身是宝，在各行各业中，出类拔萃，学以致用，报效国家。他们就是一棵棵苍天大树，国之栋梁。枝繁叶茂，但根始终扎在和美东至，诚惠桑梓。他们牢记吴老夫人“时刻莫忘桑梓，唯重教兴学，才能挽救民生之艰。”有学者说，纸坑山周家，文商并举，群星璀璨，后辈学者涉及各个学科，各种领域，多有建树，都有顶级人才。有学者说，周家办一所中等规模以上的大学，人才济济，绰绰有余。
“六世书香，百年家风” 周家故事多。我到东至来，虽然只记下周馥父子这些点滴故事，但我的心灵受到了一次大洗礼。“崇儒尚德，培心正业，清慎开明，勤俭乐济”的周氏家训，深深印入我的脑海。读书就要学以致用，诚惠桑梓，为国为民；读书就要知行合一，立大志，从正业，干大事。读书明理，知书达礼，“积善有余庆，流芳启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