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大爷住院已经6个月了，他烦透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看着窗外的落叶，他闭上眼睛:也许，时日不多了，如飘落的落叶一样。他这个住院从夏天住到秋天，估计过不了冬了。
他倒不怕这些。
活到80多岁，生死早就看穿了。他担心的是自己走后，老伴怎么办？
头想得有点疼。
似乎有道光在眼前一亮，有条路，宽敞明亮，路的两旁开满着鲜花。
多么美好的场景，他想去看看，路的那一头是什么？
他想睁开眼睛，可是好累。睁不开。
旁边有哭声。老伴握着他的手。满脸皱纹，满脸泪水。
他也用力握了握老伴的手，这双手他牵了60多年了，舍不得放手啊。
他听到老大在打电话:老二，你快过来，老爸快不行了……。
但，老二迟迟没到。
他听不到的是，老二在电话里问:是真的快不行了吗？如果还好的话，我就不过去了。要走的话，我再去看一眼。
最终，张大爷走了，老二没出现。
临终前，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想最后看一眼家人，很遗憾，老二没来。
张大爷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张家有两儿子。
老大从小忠厚，老二从小爱读书。
老大不是读书的料，高中毕业后南下深圳打工，凭着可靠的品质，头脑灵活，挣了第一桶金回家乡开了个小型加工厂，这几年事业蒸蒸日上。
老二从小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从小到大，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高考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直接参加公务员考试，在一机关单位工作。
老二成了张家，甚至村里的骄傲。
每次提到老二，张大爷都笑得合不拢嘴。
穷乡僻壤里能出大学生，能有体面的工作，大家都说张家风水好。
所有的农活从小都是老大和父母一起干，老二白白净净，从没沾过农活。
从小，父母就对老二说:你只管读书，家里有我们就可以。
所以，老二，一直过得都是享受的生活，也觉得家里对他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
02
这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
张大爷死后都没明白：自己含辛茹苦地把老二供到大城市里，可是，他的心，真是被狼给叼走了。
老二结婚的时候，就那点阳光工资，买房，那真是不敢想象。
但张家父母，省吃俭用，风里来雨里去，地里刨，水里捞，给老二5万元。
老大念着老二刚成家压力大，也从牙缝里省出5万，老二紧着这10万，加上自己存了点小钱，公积金贷款，算是在城里买了套房子。
但，张家父母从没去过老二家。
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老二从不邀请。
有次，下大雨，张大娘捡了一筐鸡蛋，担心雨淋坏了，窝在怀里，晕车吐了一路，坐公交车到城里给老二送鸡蛋。
但老二的媳妇只是打开了门，看到张大娘鞋子上都是泥巴，忙说：“妈，我正要赶去学校开会，你要进来坐吗？但家里都没人，我得马上出门。”
张大娘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忙说：“你去吧，我也得赶回去给你爸做饭呢！”
老二媳妇连客套都懒得做，直接说：“好的，回去替向爸爸问个好。”
门，就冷冰冰地关了起来。
回家后，张大娘和张大爷唠叨了这事，两人嘘嘘不已，也懊恼自己当初的教育方式，如今教出个白眼狼。
从此，两老人也不去老二家，老二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吃个年夜饭，再匆匆赶回城里。
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和父母住，更别说陪伴了。
03
老二似乎铁了心，要和乡下的父母割裂关系。
他找到老大，提出：“乡下的房子，父母百年后，他不会继承的，所以，他不想赡养父母。”
老大听了，捏紧拳头，老大媳妇赶紧拉着老大的手。
他实在是想不通，老二怎能说出如此混账的话，难道他忘记了小时候，家里对他的付出吗？
半夜发高烧，家里人骑着自行车送到镇卫生所，那时，老大才8岁，自己一个人呆家里，对着夜晚的漆黑，独自躲在被窝里哭泣；而父母一路摔了多少跤都不知道；
读书住校的时候，父母每周要送一次饭菜到学校，整整10里的山路，他们为了赶回来做农活，都是凌晨4点就出门送；
家里好不容杀个鸡，妈妈都是把鸡腿留给老二，说用脑，要多补补，老大只是在旁边咽口水，但懂事地让给弟弟；
刚考上大学那会，甚至父亲还去卖过血给老二邮寄生活费；
........
这些，难道老二全忘记了吗？乌鸦尚且懂得反哺，可是，老二，这叫干的什么事？
老大媳妇安慰：“他不愿意养，我们养就是了，他铁了心，不养父母，你和他说，他也听不进去啊！”
老大摇摇头，叹口气。
04
自从张大爷走后，张大娘常常坐在家里的那棵梨树下。
这棵梨树是张大爷年轻的时候种下的，家里经常在树下摆张桌子，吃饭就在那儿，透气。
如今，空空的桌子上只有她一人。
老大经常带妻儿回来看望她。老大媳妇一回来，挽起袖子，里里外外整理，给老人洗澡、洗头。
老二仍是没来，甚至到村后头去挖笋，他都不会绕到前头来看望下娘。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
我对你的爱，像无尽的路那样长，而你对我的爱，只有一筷子那么长。
这世间，唯有太阳和人性不能直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