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因凋零而美丽的花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诗句的美,后半句有半分至八十的功劳,若是只剩前半句,便索然无味,甚至有些俗了。

正因有死亡,才衬托出生命的绚烂可贵。说起死亡,有一种花,极富盛名,却不是因为它的美,而是因为它的消亡太快,太猝不及防。若问昙花到底美不美,当然也不能说不美,只是如若真的给百花排个序位出来,昙花的美倒也未必能排到前几名之列。然而,昙花自己不在乎,别人看来,它是壮烈,于它自己,却是潇洒。它来的时候不喧闹,只等着大家都睡沉了,径自来了,放肆地绽放,任性地离开。它从不求着自己被人看见,却有无数人因此而求见它一面。


只是昙花虽因凋零而富美名,真正为死而生的花,昙花却不能数第一,而要数樱花了。赏樱花从来都不是为了看樱花绽放得多美,而是为了看它飘零。樱花生来就只是为了凋谢的。你看着它凋谢,却一点不会想要挽留,这是多神奇的感觉 。眼看着一样事物在你面前分分秒秒日日夜夜地凋零下去,却只觉得美,只想静静地看着。

樱花为死而生,却不像昙花走得那么急。樱花大概是古往今来唯一一种可以把死亡诠释得如此温柔的生物。它不开很大的花,没有很长的花期,也没有昙花那么转瞬即逝的壮烈,连花色都是柔柔的。樱花的凋零是日夜兼程的,不停止,也不急迫,反正就那么一树,就像人生,永远不能加速,可日子总有过完的一天。

樱花一片片无声的逝去,如同被放了慢动作的死亡,无可阻挡,却莫名地让人看着好安心。

还有几种花,可以说是也因为沾了死亡的光,才美名远播。比如梅花 。它美,是因为开在所有花都消亡的季节里。没有花跟它比,它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却开得满腔热情,他们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他却不悲伤,也不骄傲。那样鲜艳独特的色彩里,仿佛唱着一首歌,像鱼妇的歌声,昆山玉碎,响遏行云,却传闻听到的人都被这歌声杀死了。


再比如曼陀罗花,究竟为什么被称作往生之花已经无从考证了,只是因为它和死亡挂了勾,就莫名地承载了许多神秘在身上。然而虽然和死亡扯上了关系,它却并不给人恐怖的感受,反倒让人充满期待和想往,看着它,会想象死后的另一个世界也不是冰冷黑暗的,那里也有旖丽的色彩,也有绵长的思念,会想象来生的相遇也是美的,美到值得这捱过这痛彻心扉的分离。

虽是和死亡扯上了撇不清的关系,哪怕是因他人的消亡显出自己的美丽,这些花却偏偏美得豪无攻击性,也丝毫不谄媚,只是安安静静地开放,安安静静地凋零,似乎整个世界都与它无关。也对,死亡本就是这样,它与整个世界有关,世界却从来于它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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