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老妈担心第二天下雨,我胸有成竹地保证绝对不会!令我开心的是我竟然赢了天气预报,令我难过的是在今天老妈答应陪我去买新衣服的今天,它落下来了……
我想南方是温柔的,她让沙雪坚硬的心融成轻羽,细细地铺满了屋檐。只是沁了冬日寒凉的雨丝,终归是让贪暖的人望而却步。
我还坐在柜台的后面,默默地坐在亮得刺白的电脑屏幕前等着老妈到来,抱着热水袋的手也还是暖不起来。我的手脚总是和天气一样,夏天的时候和天气一样滚烫,冬天的时候和天气一样冷若冰霜,雨天的时候会潮潮的,晴天的时候能听见干燥的皮肤哔啵地响,这要用来捉弄人是很好玩的,可是不能捉弄这么些年……
外面没有雨声,只是一出门就能够感到一点冰凉贴在了脸上,安静地,连风都没有拂动过。沉沉的天,几欲睡着。
想起有一个最恐怖的寒假,一个寒假是28天,从我们回家那天开始算,她就整整下了这28天,中间间或有阴天或者几分钟的晴天。放假刚开始的家里,成天就只有我一个人,每天循环着就是中午起床,穿着睡衣,抱着热水袋玩几个小时的电脑,然后出去买可以当饭的东西,回来一碗饭吃到冰凉,然后要么继续玩电脑,要么睡觉。整个脑袋空了将近星期,到了看到电脑就头痛想睡觉的地步。
吃饭的时候,会把椅子拉到阳台上,以热水袋为中心,在椅子上缩成团捧着碗,隔着墨绿色的窗,天真无邪地看着不甚清晰的雨丝分成无数截划过半空,落到楼下大门顶上的凹槽里,明明看着那一圈圈小涟漪散开,但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恍如我已不在人间……只有间或穿过楼下小巷子的摩托车或者轿车的猛地碾压过水花的声音,才能让我回神明白原来我还在这空空荡荡的小楼上……
什么事都不用干什么事都不用管,多余的我用这身躯残存人间,堕落到欢愉。
傍晚时那夏日霞光是没有的,盯着天边的时候感觉不到天色变化,但是一近看,屋檐,竹制衣架,窗框……什么都变成了朦胧胧的黑影。
再晚一些,父母回来了。
先是砖石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和重重踏地的声音,门上方的玻璃窗外紧接着亮起橙黄色的灯光,随后是敲门声,我或许不动,等着他们自己用钥匙,或许不耐烦,拖着大大的睡衣,小跑过去。开门,看看老妈随时喜怒形于色的表情,看看老爸左顾右盼却不知道看什么的样子。
通常都是老爸打开灯,日光灯一亮,外面就黑透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抓到现行的大灰鼠,手足无措,无处遁形。
然后老妈就会开始碎碎念,然后直到有一天完全爆发,把我骂成如同在门外淋了一天的落汤鸡。
不知道过了几天还是几个星期,终于在某个时刻,我看着黏答答的雨丝,感受着怎么都像浸在水里的手脚,厌烦了。
我换上自己碧蓝色的羽绒服,套上毛茸茸的袜子,穿上黑红交加的运动鞋,打着紫色的伞,塞着耳机线,出门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走过这个小镇的任何一个地方,以前没发现的大片大片农田,我沿着穿梭其间的小径到处走,冬季雨天里他们显得不那么有精神,可是我喜欢它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列,像是抵抗这雨季的战士;新开的新华书店,那时候规模还很小,因为昏暗的天所以点着灯,从外面看上去一书架一书架明亮的新书特别令人向往,门口蹲着两三个小孩,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忽而又站起来全跑进去了,我收了伞,也跟着他们进去,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搓着双手,只抬头看了眼我,又低头玩手机去了。小孩在另一排书架边上吵吵闹闹,我站在面前的书架下,借着灯光,挑选喜爱的书翻看;书店出门斜对角的巷子走进去十几步路,就能看见一个公园,公园外围被围上了铁栅栏,只有一个入口处,一条石子路从那里铺陈进去,交织在这个小小的公园里,把绿色的小生命们圈在怀中。而所有石子路的中心,是一座亭子,它坐落在公园偏左一些的位置,右边有双杠,跑步机之类的健身器材,可以想象如果是晴天的话,该是怎样明媚的光景。还有静谧楼房里的长桥,烟水,直指苍天的行道树……尽管湿漉漉的,却又焕然一新。
我爱上了这种雨中漫步,独身一人,安静地观察隐藏起来的百态众生,我依旧被雨隔离在只有自己的全世界里,静静地看着雨丝落下,多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