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足奉命聘问宋国,刚刚进入宋国宫殿,未及见礼,就被宋庄公安排的武士给绑了起来。
“外臣不知身犯何罪,竟遭贵国如此对待”?
“先押到牢房再说”。
当天晚上,宋庄公就派华督前往牢房看望祭足,商议废君这种事,华督干过,有经验。
见华督进来,祭足忙问:“我家主公派我前来与贵国修好,贵国为何如此待我”?
华督回道:“明人不说暗话。贵国新君清高心小,难以为君,子突过去深得先君厚爱,如今他无罪被逐,敝国国君于心不忍,有意助他回国继位,只是此事还有赖大夫帮忙”。
祭足义正言辞:“新君继位是先君生前安排。我身为人臣,岂能废立君主”!
华督嘿嘿笑道:“废立之事,哪国没有?大夫在贵国位高权重,办这事最为合适”。
祭足紧皱眉头,只是一言不发。
华督见他不作反应,面色一冷,转而威胁道:“实话告诉你,我宋国已准备兵车六百乘,你要肯帮忙,那是最好,若是不肯,就砍下你的脑袋,为我大军祭旗,然后发兵郑国,强逼子忽退位,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人在刀口下,不得不认怂。
华督说得对,有废就有立,日后有机会再把子忽扶上去,也算是对先君有所交待,暂且先答应下来,保住小命,就还有希望。
咱这不是怕死,是策略!
这样一想,祭足坦然了不少,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了”。
“发誓”!
“我若不立子突为君,天打五雷轰”!
“大夫真是深明大义啊”。
祭足足智多谋,宋庄公对他的许诺还是不大放心,得知祭足有一女儿,便从雍氏一族中选了一个名叫雍纠的青年,命祭足将女儿许配给他,回国后完婚,祭足不敢不答应。
第二天,宋庄公就安排祭足和子突见面,将废昭公立子突的事情详细商定,让子突回国后一切事情听从祭足安排,并为雍纠在郑国安排一个大夫的官职,又将两人谈好的条件复述了一遍:白璧百双、黄金万镒、谷子三万钟。
顺便加了一条:再割三座城。
国君之位近在眼前,子突急不可耐,通通答应。
一切商议停当以后,子突和雍纠便伪装成祭足的随从,跟着祭足回到了郑国,藏身在祭足府中。
回国以后,祭足对外宣称有病,不去上朝,郑国的大臣们纷纷前往探望,祭足请众臣大厅相见。
众臣见祭足面色红润,衣束整齐,不似有病,不禁感到疑惑。
祭足开口道:“各位,非是我有病,而是国家要遭难了!宋公将派大军伐郑,欲立公子突为君,当今主公优柔寡断,如何抵挡得住?依我之见,不如顺从宋公之意,立子突为君,保我郑国安稳,各位以为如何”?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高渠弥回道:“上卿说得有理,公子突过去深得先君厚爱,我愿奉他为君"!
在公子忽还是世子的时候,郑庄公曾打算封高渠弥为正卿,却被公子忽阻止,理由是高渠弥与郑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亹来往密切,暗中结党,结果不仅正卿之位泡了汤,还被郑庄公骂了一顿,两人就这么结下了怨仇。因此听闻祭足欲废掉昭公,高渠弥便第一个蹦了出来。
郑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这么说了,其余众大臣也都纷纷附和,祭足拿出早已写好的废君奏疏,众大臣一一签字,随后将其送往宫中。
在这份奏疏里面,另有祭足的私信一封,上面将自己宋国之行备细说了一遍,在信的末尾再三表示:这只是权宜之计,请主公暂且退位,日后有机会一定迎您还朝。
郑昭公看到众大臣的联名上书,又看了祭足的私信,自知孤立无援,只好逃奔卫国。
郑昭公五月继位,九月出逃,在位仅四月余。
其后,公子突继位,是为郑厉公。
祭足按照前约,将女儿嫁给了雍纠,厉公也如约封他为大夫。
继位后的郑厉公,还没来得及欢喜,宋庄公派来讨债的使者就上门了。
大位已定,郑厉公对自己先前的许诺就后悔了:刚刚继位就割地赔钱,太丢人!
祭足提议:不给不合适,可以先兑现一部分。
两人商定:城池一座都不能给,可以先把三城的赋税移交宋国,黄金白璧,先给三分之一,粮食嘛,今年收成不好,明年再说。
使者回去上报宋庄公,宋庄公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不是寡人相助,他能当上国君?出点东西咋就这么吝啬?
当下又派使者返回郑国,继续讨要余款。
郑厉公无奈,又送去两万钟谷子。
没过几天,使者又回来了:我家主公说了,数还是不对!
郑厉公暗骂: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不是我爹护着,他早被他哥给弄死了,哪里还有今天,你TM就这么报恩?不给,坚决不给!
祭足说道:“当年宋公继位,齐、鲁两国也曾相助,可派使者前往两国,请他们代为斡旋”。
郑厉公觉得有理,派出使者前往两国求助。
齐禧公压根没搭理,他还是比较看好郑昭公的,虽说昭公两次辞婚,可毕竟还有助齐抗狄的情分在,子突算个什么东西,直接就将使者轰了出去。
鲁桓公倒是厚道,念在两国昔日的情分上,答应相助。于是派出使者前往宋国,邀宋庄公前来扶钟相会。
会面时,流程是这样的:鲁桓公首先代表郑厉公感谢宋国帮忙,然后请宋庄公看在鲁国的面子上,让郑国少出点。
宋庄公表示鲁国能不能看在我姑姑的面子上,帮我讨要余款。(鲁桓公的生母——仲子,正是宋庄公的姑姑)。
丝毫没给鲁桓公面子,两人不欢而散。
鲁桓公随后派出使者前往郑国致歉:不好意思啊,没帮上忙。
派出的使者前脚回来,郑国的使者后脚跟来:非要鲁桓公再努力一把!
鲁桓公还真是厚道,再次邀请宋庄公来句渎会面,这次打的是感情牌:当年郑国先君助你继位,未要一分一毫,还望看在先君的面子上,免除郑国的谢礼。
宋庄公表示:过去的事情寡人记不清了。
再次不欢而散。
...............................
几个月过去了,郑国使者又来了:宋国又来催债了,您再帮帮忙呗!
鲁桓公太实在了,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心思,再再次邀请宋庄公前来龟地会面。
这次宋庄公没来,只是派来使者:宋国和郑国的事情有约在先,就不劳鲁国操心啦。
再实在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鲁桓公的楞劲也上来了:这事我还管定了!
亲自前往郑国,跟郑厉公一商量:这事儿没法善了,只能沙场见个高低。
公元前699年,鲁、郑两国联军伐宋,在宋国郊外大败宋军,当鲁桓公、郑厉公准备进一步扩大战果时,接到了纪国的求援文书,两人没有丝毫犹豫,放弃伐宋,火速赶往纪国救援。
齐国跟纪国的恩怨,还得从西周第七代天子周懿王说起。
当时的纪国国君向周懿王诬告齐哀公有不臣之心,周懿王直接将齐哀公用大鼎烹杀,同时将齐国由公国降为侯国,两国自此结下不世之仇。
历代齐国国君皆以灭纪为目标,而纪国则选择与鲁国交好,代代通婚,利用齐鲁之间的矛盾以自保,鲁国为抑制齐国的扩张,力保纪国。
当齐禧公得知鲁、郑联军伐宋,便打算趁机对纪国下手,顺便把卫国、燕国也给招呼上了。
说起来鲁桓公还是齐禧公的女婿,娶的正是齐禧公的二女儿文姜。两边都是亲家,鲁国帮纪不帮齐,齐禧公怒不可遏,指挥兵马与鲁国军队交战在一起。
燕国国君燕宣侯不愿得罪鲁国,指挥燕国兵马撤退,卫军与郑军交战在一起,不久就被击溃,齐军独木难支,节节败退。这时宋国大军赶来加入,齐、卫两国重整旗鼓,几方混战在一起,均伤亡惨重,于是各自罢战,回国休养。
...........................
回国后的宋庄公忿忿不平:讨个债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鲁国,还被人打上门来,越想越来气,回国后,立即派使者带重礼前往齐、陈、卫三国,相约伐郑。
这三国都是支持郑昭公的,又得了宋国的好处,答应出兵。
公元前698年,以宋国为首的四国联军向新郑杀来。郑厉公得知,正准备出兵迎战,却被祭足阻止。
祭足说道:“联军来势凶猛,我们又没有鲁国相助,不可与他们硬拼,只能坚守”。不等郑厉公点头,祭足就传令各军坚壁清野,严防死守。
宋庄公见郑国不肯应战,带领联军放火烧了新郑的渠门,占领了郑国的牛首,最缺德的是:还把郑国宗庙上的椽子给拆了下来,运回宋国安在了商丘城郊的大门上,其性质相当于抄了郑国祖坟。
想想老爹郑庄公在世时,郑国何等霸道,这几国根本不敢正眼看郑国,而到了自己手里,都城被烧、祖坟被抄,郑厉公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简直倾尽三江五湖之水都洗刷不净!
最可气的是,这一切都是祭足做的决定,自己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郑厉公将这次所受之辱归咎于祭足的独断专行,随着祭足在郑国的权利越来越大,自命不凡的郑厉公不肯受制于人,也就产生了除掉祭足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