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坐在我床边的女子

车平刚睁开眼,就感觉到手机扑扑的震动,他抓过手机,一看有8个未接电话,都是巴克打来的,他把手机靠近耳边,对方的声音里透着疲倦,“喂,车平,你说这是咋回事啊?”

“什么?咋、咋回事?”车平莫名其妙。

“你没看我信息啊?我昨晚给你发信息了。”

“什么信息?你什么时候发的信息?”

“昨晚半夜啊!12点47分。”

“你闹的哪出?半夜不睡觉给我发信息,啥事啊?我前几天加班没睡好,昨晚狠狠地补了一觉,7就上床睡了,手机调成了静音。”车平说罢,划动手机,查看巴克发来的信息。

这几天挺忙的,忙着处理各种事情,都是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


“不会吧?巴克,这是真的?”

“是真的。”巴克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四天了,她天天晚上坐在我床边,昨天我还特意早点睡,下班回到家就睡,和你差不多也是7点的样子,我把闹铃调到12点,我想在12点之前醒来应该就不会见到她了吧,结果,闹钟没把我叫醒倒是她把我吓醒了。”

“等等,等等,你到底是清醒时见到她还是梦中见到她?”车平有点迷糊,巴克给他信息说的是每天晚上梦中见到一个穿着绿衫挽着发髻的女子坐在他的床边,女子总是静静地看着他,脸带忧戚。

“梦中呀,是我睡着以后呀。”巴克似乎有些急了,“我醒来11点还不到,睡着三个多小时,她又来了,而且好像越来越忧愁。”

“邪门。”

“是邪门。”


“哎,巴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对了,你不是才搬的家吗?是不是新家有啥问题?”车平虽然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但还是琢磨着这的确有点怪异,连续四天都在梦中见到同一人坐在床边,这说出去谁会信?还以为是在编故事,但他知道巴克是不会没事干来拿他寻开心,他忒了解自己这位同学,巴克的秉性就如他自个儿手中那些蛮实的机电疙瘩,是用模子打出来的形状,请他来虚的都办不到。

“我一向很好,这段时间各方面都正常,也没出差,不至于遇到什么不祥的东西。新家也没可能啊,我住21楼,又是新房,光这一栋就住了几十户,按理说要有什么小区里早就沸沸扬扬了,但好像其它人都没事啊!”巴克电话那头一口气说下来,末了又接着,“你替我问问到底咋回事。”巴克知道车平有认识佛学大师,故这样说。

“得,我问问。”车平挂掉电话。


城北的天龙寺离巴克家不远,巴克自晚上醒来后一直睡不着,清早给车平打了电话后出门去寺里求符,拿到符即回家贴在门楣上方。


这天夜里,巴克睡了个好觉,他没梦见那个绿衣女子。

睡到自然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车平打电话,告诉他情况。

车平松了口气,巴克自己也松了口气。


三天后的下午,车平正在审核一份方案,巴克一脸霜打般地走进来。

“三天了,”霜打的脸上是深深的无奈,“我在办公室午休的时候每天还是见到她,她就坐在我边上,不说话,气色越来越不好,今天中午,她还哭了。”

“睡着以后见到她?”

“是的。”

“晚上呢?”

“晚上没有,家里贴了符啊。”

“邪门。”车平合上文件夹,锁起了眉头。

巴克抬了抬眼皮,“这个女子为什么总是一副忧伤的模样呢?似乎是在寻求我的帮助还是咋的。”

“你是不是想弄清楚?”车平瞧了瞧自己的同学,后者正扭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是想弄清楚。”巴克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同学,明显是在讨拿主意。在巴克的眼里,车平虽然脑袋小个子小,但聪明,大方向一抓一个准,上学时一直是他们的班长。

“这样吧,你明天中午睡觉前在身边放把椅子,椅子上钉上1--2个钉子,别钉死,那位女子来了自然会坐到椅子上,走时她的裙衫会被钉子挂住,到时再看情况。”


第二天午休,巴克依车平所说在身边放了一把钉了三只钉子的椅子。

梦中,女子来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巴克,脸色又差了些,红眼红肿,她端详了会巴克,接着便嘤嘤地哭了起来,泪珠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巴克见状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爬起来去安慰她,一挣,醒了,女子看他醒了过来,起身欲走,裙子被椅子上的钉子挂住了,女子使劲地挣了几下,突然不见了。

巴克傻眼了,他这次是亲眼见到了女子,女子身材娇俏,头挽发髻,身着绿色罗衫,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

巴克呆呆地坐着,脑袋如停摆的钟。

半晌,他才想起要去查看身边的椅子。


他的目光扫向椅子,再扫向椅子周围的地面。

忽然,他眼睛一亮,翻身起来,俯身拾起地板上的东西,托在手里察看了好久,满脸的疑惑,眉头紧锁,突然,他抬起头,似在思索着什么,逐渐地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竞而有些惊诧,一会,他抓起旁边的手机立马拨出电话,边打电话边去桌台上翻看日历。


“喂,”听筒里传来豹子那熟悉的高腔,“巴克,有事吗?”

“你在哪?”巴克急促地问。

“巴厘岛。”

“你,你跑那去干嘛?”

“我?我陪公司客户啊!你怎么啦?有事吗?”

“你去了多久了?”

“没多久啊,才三天,我先去德国见的客户,然后从那直接来的巴厘岛。”

“见鬼,这样吧,你直接告诉我,你离开家多久了?”

“有,有二十多天吧。”

“我靠!”巴克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咋啦?”

“你家钥匙还放在老地方吗?”巴克咬着牙说。

“没。我想这次要出门久些,就带身上了。”

“你!”巴克扬起了拳头,要是对方在这里,他肯定会一拳挥过去。

“巴克,你咋啦?你要我钥匙做啥?不会又是接待什么狐朋狗友吧?别老把俺家当旅馆,俺以后得收租金。”

“收你的大头鬼!怎么开你家的门?”

“开不了,钥匙在我这。”

“那我把门撬开!”

“别、别,我想想,我表弟那有一片钥匙,他去年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

“告诉我他的电话!”


巴克花了近四个小时到乡下豹子的表弟家兜了一个来回,拿到了他家的门钥匙,又驱车来到豹子家,打开了房门。

进到房里,笔直冲向客厅空调机旁,眼光一扫,复又折身到卧室,在卧室里察看了一遍,又抽身转向其它房间,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后,他的脸沉了下来,很明显,他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豹子的电话。

“那盆绿萝呢?”电话接通,他劈头就问。

“什么绿萝?”豹子应该是一副没睡醒的逼懵。

“一个月前你死乞白赖问我要的那盆绿萝!你说了你会好好照看的!”

一个月前,巴克说他新家装修好了,要搬家,原来家里的一些东西没丢没扔的都送了人,那盆绿萝,巴克在一家花木店买的,养了5年了,枝繁叶荗,当时已经爬满了半面客厅的墙,巴克准备将它移居新家。豹子早就垂涎这盆绿萝,缠着他要借养一段时间,说就一个月,一个月后物还原主,保证养得还要茂盛。巴克虽不情愿但捱不过兄弟情,终是同意了,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好生养着,豹子点头如捣蒜。

可现在,绿萝在哪?

也怪自己,已经超过一个月了,自己居然没想着要把它搬回来。巴克在心里狠狠地埋怨自己。


“你的那盆绿萝?”电话那头的豹子汗下来了,“在阳台上,我看着它好像没什么活力,想是不是见光少了,就从客厅搬到了阳台。”

巴克一个箭步冲向阳台,手机里豹子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眼前的绿萝叶子如霜打般焦黄,茎干巴巴的近似枯萎了,藤茎皱巴巴的缠绕在一团,毫无生气可言。

巴克心里泛着酸,蹲下来,心疼地捧起花盆,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几片黄绿色的绿萝叶片,放入花盆,又一根一根地将藤蔓理顺归整好,便到洗漱间打来水,浇到已经干裂的花盆里,收拾停当,再找出一个纸盒子,将绿萝放进去,双手抱着离开了豹子家。

回到家,他看了看贴在门上的符,停住脚步,看看今晚情况再说,他在心里思忖。

进了家门,他小心翼翼地把绿萝清洗干净,放到通风采光的阳台上,再把藤蔓一根根地理抻,他做得仔细,认真。

做完这一切,他给豹子发了条短信:“回来收拾你!”


晚上,梦中,女子又来了。

她虽然胅色不好,但脸上带着欣喜。

“谢谢你将我带回来,公子。”她居然开口说话了,巴克有些惊奇。

“你怎么说话了?”

“我离你五十步之内,方可说话。”女子温婉地回答他。

“那,你怎么进来的?门上的符?”

“我本体由公子带回,自当没事。”

“之前怎么不见你化为人形?”

“早十天,我元灵修炼已满千年,才能幻化人形,之前修炼期未满。”女子轻叹一声,“我与师付相约八月十五返回缥缈山,所以公子,紫藤不能陪伴你了。”

“紫藤?”

“是,我本缥缈山紫霞谷里一株紫藤,因与公子的缘分已相聚五世,一直伴在公子身边,今朝恩缘将尽,我得回山。”

“八月十五,只有十天了?”

“是的,公子,只有十天。”紫藤低眉颔首。

“你怎的与我相聚五世呢?与我又有什么恩缘呢?”巴克没想到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想知道因缘承合,想知道床边女子-----紫藤的来龙去脉。

一切在女子的娓娓叙说中画卷般展开。


青苍翠绿的缥缈山上,仙雾缭绕,鲜花绿草的大殿中,上首坐着一位红颜白发的女子,在她的面前几上,一溜儿排着十盆不同种类的花草,女子凝视片刻,微笑展颜,莞尔出声:

“今天是你们修炼千年的立居之日,从今天往后,你们可化为人形,恭喜你们。”

她面前几上的十株花草微微摇曳,似在表达喜悦之情。

女子仙袖一挥,一道金光闪出,金光在空中划出弧线,首尾相衔,凝成一道光圈,光圈慢慢下落,逐渐成条状,笼住几上的十盆花草,渐渐分割成不同颜色的小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十个不同的彩圈里走出十名绰约美丽的女子,个个肌肤胜雪,人人齿白唇红,俱是面带喜色,那个紫色光圈中走出的便是紫藤。

众女子来到上首坐的女子前,纷纷跪下,磕头行礼,口称师付。

“起来吧。”师付云娘含笑颔首,“素闻那人间洛阳牡丹国色天姿,为师今天就带你们去见见人间,但需谨记,不得私自离队。”

“遵师付教诲。”众女子纷纷允诺。

千年的修炼,之前只能化为物草,今朝方能幻化人形,众人喜不自胜,跟随云娘御风而行,不久便来到牡丹之都洛阳。


洛阳为人间帝国之都,到达洛都正值巳时,花海处人流如织,云娘担心人多不妥,遂选一安静院落降下云头,院围亭台楼阁,假山池苑,中间一座大园子,满园牡丹花开正艳,团花簇锦、熙熙攘攘,院中却是安静了无一人。

众姐妹散落园中,三三两两,嬉笑游戏,莺莺燕燕,好不开心。

正值尽兴处,忽闻院外有声音传来,众女子大惊,云娘袍袖一挥,众人瞬间化为牡丹,与园中牡丹相聚相依,争妍斗艳。

院门打开,一众少年英俊的公子鱼贯而入。


众公子边踱步边赏花,吟诗弄赋,好不热闹。

一人说,“梁兄,府上牡丹真是国色天香。”

“那当然,否则梁公子怎能冠以牡丹公子之称。”一人接话。

众人大笑。

“牡丹乃洛都之花,不知他处可也有如此颜艳?”

“郑公子,天下牡丹当属洛都,他处无有。”

“元兄所言极是,郑公子家在南方,可曾见过如此牡丹?”

“不曾见,不曾见。”被称呼为郑公子的年轻才俊回答。

众姐妹化身牡丹,听闻几位少年公子之言,心中窃笑,缥缈山中的牡丹可比这人间牡丹艳丽百倍。

正值热闹处,忽闻院外一人高呼,“众位兄台好兴致!”随即一英俊少年身后跟着六、七人拥门而入。


“见过太子!”众人齐声行礼,英俊少年为太子夜方。

紫藤一瞧,只见这公子峨冠高耸,气宇轩昂,眉纳贵气,仪表堂堂,紫藤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不由心生欢喜。缥缈山中均为女子,今日凡间见到如此多的男子已是大开眼界,而这位太子当是所有公子当中的翘楚,虽然紫藤彼时并不知太子为何物。

因为心内喜乐,不禁有些失态,众花都含羞静立,唯紫藤幻化的牡丹花叶轻舒,流光溢彩,摇曳生姿,众公子瞧着,连声称奇。

这时从夜方身后走出一人,指着紫藤说,“此花好生艳丽,正合吾心。”即弯腰弓身,伸手摘取,花朵被掐,茎断一半。

众姐妹大惊失色,云娘正欲挺身相救,只见一柄折扇伸来敲掉摘花之手,俄顷夜方疾步而上,蹲下来,扶住茎杆已断了一半的花朵,使其复位,并吩咐他人取来布、线,亲手将其绑缚,收拾妥当,夜方颀身长立,回身向着摘花之人说:“花吸天地灵气方可璀璨,彭兄若采摘之,花便失了灵气也失了灵性。”

众人诺诺。


此时紫藤已是内伤深重、气息奄奄,残存的意识知道是太子救了她,故虽伤重,心里却有丝丝欢喜。

众公子走后,众姐妹化出身形。

云娘托起紫藤,检查伤势,还好,幸夜方抢救及时,心脉没断,众人对夜方便有了一层好感。

回到缥缈山,云娘即给紫藤疗伤。

紫藤调养了一月,方恢复元气。

凡间一遭,紫藤心里烙下了一个影子。

伤好后,念念不忘夜方的紫藤央求云娘准自己下山,云娘不允,云娘说,报恩不在一时。

云娘哪知道紫藤心思?

如此过了一年,人间过了十年。

紫藤不仅伤势大好,修炼也日益精进。

十年中紫藤背着云娘偷着下山一次。


那次云娘赴约十年一次的仙林会,会设眉山,仙家云集,云娘应邀盘桓一日。

机会来了,在众姐妹的庇护下,紫藤偷偷溜下山来,化成洛都宫中侍女秋月,在夜方途经的路旁,与之相识。

紫藤本为仙人,周身透出仙灵之气,夜方情素萌动,遂将紫藤带回宫中,赠腰牌一枚,可随时出入太子宫,紫藤收入囊中。

既相遇,再相知,两人卿卿我我,爱意缠绵,逗留了半年,紫藤接到姐妹警告,不得已假借身体染恙,一命呜呼。临别赠香囊一只,内蓄发丝一束,紫藤花瓣两片,交与夜方,情深义重。

秋月离世,夜方大恸,终日茶饭不思。

紫藤山中闻知,心如刀绞,无奈师付将回,虽知夜方情不能已,也只能内心煎熬。

云娘十二个时辰后方回,紫藤好生后悔,早知如此,何不多些时日陪夜方。

自此后,再无机会下山。


这天,风和日丽,众姐妹在山中湖边嬉戏,三姐素菊跑将过来告诉紫藤,“藤妹,我今早山顶采露之时,观洛都附近似乎黑云笼罩,怕是有不祥之事。”

紫藤因为不能下山,便央众姐妹多多关注凡间,如有异象随时相告,众姐妹应允。

一直以来平安无事,紫藤只把那份思念藏在心底。

见素菊如此说,紫藤飞身缥缈山顶观看。

但见洛都附近灰云罩顶,黯气丛生,气象十分的不对,紫藤心惊,之前听闻凡间皇帝病体难愈,怕不是,大限将至?

皇帝若驾崩,夜方当继位,素闻人间争帝位风云诡谲,夜方该不会有不测吧?

紫藤心下焦灼,飞奔至云娘静室,祈求准许下山,她要一探究竟。

云娘爽快地应允。

紫藤叩谢云娘出门。

“孽缘”,云娘微叹。


紫藤探得人间皇帝已是弥留之际,夜方边陲守敌正在赶回。

她心内焦急,打听夜方所在方位,日夜兼程前往,途中迎接。

见到夜方,却是来时已晚,夜方归途之中受伤,心脉俱损,伤势严重。

她化身一女郎中,自告奋勇为夜方把脉用药,使出身上仙丹,稳定夜方伤势。

看着夜方气若游丝,紫藤心内疼痛。

护送夜方回到太子府,夜方手下调集守卫层层守护太子府,府中一度紧张弥漫。

夜方回府的最初几天,他的几位兄弟和朝中大臣前来探望,瞧着病榻上的人儿,人人唏嘘,却不知内心深处,各自真正的心思是哪般?

外间传说夜方病重,恐怕不能堪当重任,其它几位皇子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朝堂内暗潮涌动,倒是无人顾及夜方。

紫藤不知如何是好。


夜方一定要好起来,夜方兵符在手,行事颇得朝中大臣拥护,只有他好起来,才能撑起帝国江山。紫藤想。

她去求助云娘,云娘告诉她,生老病死,一切随缘,转世轮回,他日度缘,因缘聚会,自有天定。

云娘不是无法,而是不能插手。

紫藤回到太子府,冥思苦想救夜方的办法。

紫藤想不出办法。

瞧着病榻上昏迷不醒的夜方,听着他那越来越浅的呼吸,感受着他那越来越弱的心跳,紫藤最终下定了决心,这个办法肯定能行。


这天,紫藤交待厨房熬上一锅小米粥,一个时辰后端到夜方房间,又交待太子护卫,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出太子房间,又唤过夜方亲信,一个时辰后来太子房间听候吩咐,交待完,紫藤拿出纸笔,写了几行字,把它放在夜方枕边,之后,她换上之前秋月穿的衣服,来到夜方房间,拿出以前夜方赠的腰牌握在手里,坐在夜方床边。

紫藤凝神敛气,自腔内缓缓吐出内丹一枚,她托住内丹,将之送到夜方嘴边,手一拂,温热的内丹滚落夜方腹中。

她只有三分钟,她必须保证三分钟内她的内丹能带来效果。

看到夜方逐渐红润的脸,她笑了。

她的灵气开始涣散,她感受到自己正在慢慢消失。

就在这时,从窗外飞入一个人影,来人袍袖一挥,手中举起一个瓶子,他将瓶口对准紫藤,紫藤残存的灵力感受到一股大力的吸引,她不可抗拒地随着这股大力奔向那个张开的瓶口。

紫藤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余下夜方床边秋月的一具尸体。


夜方醒来,看到床边趴着的秋月和她手中的腰牌,有些微的愣怔。

回忆起自己回帝都的路上被截杀,夜方的眼睛逐渐地凌厉起来。

他发现了枕边的纸。

“殿下,我本是缥缈山紫霞谷里的一株紫藤,那次洛都之行,您救了我,我爱上了您,后来化身秋月,趁家师外出,前来相聚,家师将回,不得已返回师门,时短情长。今知殿下遭人诛杀,身受重伤,便化为郎中,前来相救,终将殿下拉回,紫藤所为,永不后悔,殿下自当珍重,勤政为民。”

夜方读罢,泪如雨下,秋月,紫藤,为何不让我相见?

夜方外称病入膏肓,内里紧急布署,在皇帝驾崩的当天,夜方气宇轩昂地走进勤政殿,做了新君。


政局稳定,国泰民安,又过了经年。

这一日,夜方锦榻上休息,取出香囊,久久不放下。

秋月,你现在在哪?

一行清泪顺颊流下。

下人守卫皆无语,君上每每念及秋月娘娘,皆不能自抑,常常独自呆着,不许别人打扰。

下人掩好门扉躬身退出,守卫在门外提神防守。

忽听君上呼唤,“来人!”

下人应声而入。

君上将手中香囊交与下人,吩咐:“将里面两片花瓣煎水三个时辰,再将里面发丝火烧成灰,洒在花瓣水中,再文火熬制三个时辰,端来与我。”

六个时辰后,精致的白瓷碗里盛着半碗清亮的液体,碗端在夜方手上,他盯着碗里看了良久,一仰脖子,碗里的液体滑入喉咙。

夜方将紫藤花瓣和紫藤的发丝都喝进了体内。


缥缈山上,云娘手撑额头正在沉思,门外有人通报,“紫竹山青云求见!”

“请他进来吧,”云娘吩咐道。

“仙姑吉祥!”青云上前见礼。

“青云不必多礼,请坐。小桃,上茶。”云娘吩咐完转头向青云,“家师可好?”

“家师一切都好。”

“有些时日没见你师付,是否有什么口信捎来?”

“仙姑见谅,并非师付差遣而来,而是小侄有一事相禀。”

“说来听听。”

“小侄今次云游凡间,见到帝都太子府中有灵气散出,赶去一瞧,似乎是仙姑山中哪位仙子的灵力,小侄惊骇之余用镜瓶搜集,现纳入瓶中,仙姑瞧瞧是不是山中仙子。”

云娘睁大眼睛,内心嘀咕,定是那紫藤妞儿,这孩子真是不顾惜自己了。

待取得镜瓶一看,真是紫藤,大部分原灵已散,只余几丝几缕缥缥忽忽。云娘内心微恸,感慨万千,紫藤要重生,需得吸仙山灵气、日月精华进行敛养,牵丝拔缕般衍生,循序渐进,慢慢聚灵,急躁不得,需五百年聚灵,五百年成丹,养育千年才得成其种子,唉,云娘内心惋叹。


千年后,缥缈山紫霞谷内,一粒紫藤种子破土而出。

五百年后,紫藤修炼到可幻化山中花草。

又八百年后,红颜白发的云娘前面的案几上,放着一盆紫藤花。

在一阵金色的光圈中,紫藤花化作了一位美丽绝伦的女子,身着一袭紫衫,她便是重生后的紫藤。

“藤儿,你还记得你的前世吗?”

藤儿摇头。

师付给她看了她的过往。

“紫竹山的青云师兄因为犯错,被贬入凡间,今天,为师许你下山报恩,许你凡间五世相伴他身边,为奴为物陪伴于他,你修炼满千年的八月十五,为师来接你回山。”

“师付,我怎么陪伴他?”

“你自己选择方式,但因你的修行未满千年,不能化成人形,只能化物,或者动物,陪伴他身边时你需得时时修炼,但谨记,与他的交流必得在五十步之内,超过五十步,对你自己不好,除非你修炼到能够抵御这种伤害,这是你与他缔结的宿缘。每世缘尽,为师会助你重新幻化。”


紫藤眼前一道霞光铺开,她来到了凡间。

她静静地躺在一间宝奁盒里,被搁置在柜台里面,她成了一块翡翠碧绿的平安玉。柜台外面是条街道,街面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正在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切的时候,两位妇人行将过来,一位妇人一眼看到了她。

“二娘,你看这玉给青儿可好?”

“真心不错,给青儿佩戴正合适。”

紫藤随妇人进入一间豪门宅院,佩戴在一个六岁孩子的腰间,孩子名叫浣青,浣青是青云的第一世。

从此,紫藤日日陪伴浣青,直至他离世。


第二世,紫藤化为一管竹笛,青云成了一官家子弟,这一世的青云酷爱吹笛,紫藤陪伴着他,由他嘴里吹出天籁之音。

一日,青云出游在一家饭馆歇脚吃饭,将竹笛遗落在店内,邻桌有位翩翩公子发现后,拿起桌上笛子追将出来,将竹笛交与青云。

当被公子握在掌中时,紫藤感觉到了异样,那种感觉很熟悉,似久违的重逢,似刻骨的铭心,同时,她似乎还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紫藤在心里纳闷,她没办法去了解,以后问师付吧。她想。

第三世,紫藤变成了一副黑白棋子,青云变成了一位棋手。

第四世,紫藤化成了一株月桂,青云轮回成了一名千金小姐。

第五世,紫藤变成了一盆绿萝,青云生成了巴克。


在紫藤修炼满千年的那天,她接到了师付的感应。她问了师付一些问题,其中包括第二世中她遇到的那位公子,她为什么对那位公子有那种异样的感觉,师付告诉她,那位公子是夜方的转世,夜方当年醒过来看到秋月的尸体后,情难自禁,他将之前秋月给他的香囊取出来,将香囊中的花瓣头发煎烧后吃了,紫藤的仙气融入到了他的灵魂中,所以紫藤才会感受到她自己的气息。


巴克傻呆呆地听着女子的叙说,心情起伏跌宕,居然有这么离奇的事,这般的匪夷所思,以前自己只在小说、电视里看到的故事,居然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难以置信。

自己居然曾经救过紫藤,而她又陪伴了自己五世之久,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除了因果轮回来解释怕是再无其它解释了。


时间在紫藤的讲述中很快过去,天快亮了,女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巴克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留住女子,但又深知这不可能,仙体化成人形是需要消散能量的,紫藤刚修炼化形,不可能长时间的化成人形。

紫藤看到他欲言又止,遂取下头上一枚簪子放在他的枕边,说,“谢谢公子带我回来,我这段时间已是十分虚弱,若还与公子他隔两地,怕是会影响到我的修炼,这十天我得好好休养,还请公子如前般照看,十天后,我本体将枯,公子可将它放置山野,随天地造化自行灭迹。青云仙子,拜托,保重,后会有期。”

女子说罢,原地消失不见。


巴克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他转了转头,呆呆地躺了半晌,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他打开灯,转过头,枕边赫然躺着一枚紫红色簪子,他拿起簪子,愣愣地坐着,一直坐到天亮。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巴克从花圃市场买来营养液,按照之前的比例兑上水,给绿萝浇上。

三天后,原本焉头耷脑的绿萝焕发出新的生机,巴克瞧着,心里漾起说不出的滋味。


这天下午,车平突然想起几天没接到巴克的电话了,他明天得去山区调研,一走估计要十来天,想起巴克之前说的那个事,也不知他咋样了,便掏出手机,给巴克打了个电话。

“事情已经解决,说来话长,你过来一趟吧,到我家来。”巴克在电话里说,声音似乎软绵绵的没睡醒。

晚上,车平来到巴克家。


听了巴克讲的故事,看了巴克拿出的簪子,饶是车平这一个无神论者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大张着嘴看了巴克很久,几乎怀疑巴克在讲神话。

好半天,车平走向阳台,看着青翠欲滴的绿萝,竟是呆呆地不知所措。

“巴克,我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说不清,感觉看到这绿萝很亲切。”

“你以前不也见过吗?怎么现在感觉亲切了?”

“也是,可能是听了你讲的故事,被感动了。”

“等等”,巴克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转头问车平,“你之前触摸过这盆绿萝吗?”

“没有,从来没有,你知道我不爱花花草草的。”

“那你现在抚摸一下试试。”

车平伸出双手,忐忑不安地将花盆捧起来,探出头,轻嗅叶片。

一股清香钻入鼻孔。

“有什么感觉?”巴克问。

“很香的”

“这绿萝的香味一直有。你没其它感觉?”

“有,就觉得这花盆很亲切,好像是我养的。”车平皱了皱眉头。

这时,一阵风过,被车平捧着的绿萝叶片忽然簌簌的动了起来。

车平一阵茫然。


想着紫藤即将离去,巴克这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第三天晚上,即八月十五的前夜,巴克在辗转反侧中入睡了。

梦中,紫藤来了,脸带焦灼地对巴克说,“公子,我要去救他,请你将门口的符揭掉,明天是我与师付相会的日期,若我有什么不测,请将我的本体从花盆中挖将出来,搁在窗台上,师付会将我带走。青云仙子,拜托你了。”说罢朝巴克跪了下来。

巴克想去扶她却又动不了,便大喊一声,“等等!”

紫藤站起身来,不解地看着他。

“你要去救谁?”

“夜方”

“他现在在哪?”

“洪湾山区”

“你见过他?”

“见过,就是那天来你这儿的那位公子,他抚摸我的时候,我们连通了,我感应到了,他就是夜方。”

“你之前也见过他呀,为什么没感应到?”

“我们花仙必须肌肤相贴才能感应得到,之前虽多次见到他,但从未接触过。”

“原来如此。”

“还有问题吗,公子?”紫藤脸上焦灼更甚。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事?”

“我们连通后我能感应到他的灵魂,公子,拜托了,请快快起来把符揭掉!”紫藤朝巴克深施一礼,消失不见。


巴克一个激灵坐起来,来不及穿鞋子就朝门口冲去,伸手扯掉了贴在门框上方的黄色纸符,

一道青色的风倏地朝门口钻去,撩动着他的衣角。

巴克一直坐到天亮,第二天没去上班。

上午大约十点多钟,坐在客厅的巴克忽听阳台上哐当一声响,他疾步过去,见那盆绿萝从台子上倒了下来,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巴克感到眼角有泪水滚下来。

“前世,你救他,我救你;今生,还是你救他,我救你。”

他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台上枯萎的绿萝,一直到傍晚。

掌灯的时候,巴克看到一束光由远而近地朝他所在的方向飞来,光束飞进阳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回到阳台上,绕着绿萝盆子不停地旋转,越来越疾,越来越疾,直到变成一束光柱。忽然,光柱变小、变弱、变淡,最后消失不见,阳台上空空如也,花盆和枯萎的绿萝花都不见了。

一片翠绿的叶子从空中飞旋而下,巴克拾起来,上面有一行字:

“青云仙子,谢谢你两次救我,我虽伴着你,但我爱着他。”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车平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进门就对他说:

“我们的车子翻了,所以提早回来了,奇怪的是车上就我一个人安然无恙。”

巴克真想一拳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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