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落

牡丹

碧空无云,朗润得如她的心。

一汪蓝,一片红。

饶艳的牡丹,连阡接陌,满园馥郁。

谷雨清风,宸暮在菁竹的陪同下徜徉花海。

四月末五月初,洛阳牡丹,争奇斗艳,各地文人骚客、富贵名门皆从四面八方赶来,观这一场春之繁华。

此时洛阳城内的客栈已是人满为患,却仍有各地爱花之人络绎不绝地赶来。

西城门外,一匹俊马急驰而来,飘起万千尘霭,搅乱满城风雅。已是城门可及,那马腿一曲,整个身子栽倒在繁华之外,它太累了,口中已是白沫泛起。

且看那人,一瞬,脚底发力紧踩马蹬,马匹倒下之时他已安然着地,一袭青衣无风自动。

此时的洛阳城内,人头济济,全然不知一场风雨将至。

宸暮流连不愿离开,菁竹已是催了又催。

“你看,你看,那株墨青,仿如远山岫成眉黛一点,那些万千红紫要在它面前尽失风华呢!”宸暮摇着菁竹的衫袖,掩不住的激动。

“我们中午不回家去,反正爹爹不在,赶上吃晚饭就好,这大好春光,你怎忍让我闷在房门!”宸暮说话时,仍是全神盯着那株墨青。

菁竹全无办法,只得摇头作罢,扑哧一笑,伸出五指在宸暮面前乱晃“一株牡丹,要小姐看得如此痴痴傻傻!”

宸暮也不理她,只管愣愣出神。

洛阳牡丹开,天下散芬芳。

起于晋,兴于隋,盛于唐,极盛于宋。

唐武传说,墨客捧香,段段千古佳话。

两女子边赏边叹,甘愿化了一株俏立群芳。

西大街上,两人急奔,一个郎中模样背着药箱,跟本就是被另外一个人拖着。

“快啊快,再慢我那马要死啦,我付你三倍诊费……”看去,是那西城门外的青衣男子,他还在催促,想必那马与他情深谊长吧。

好不容易被拉出观赏区的宸暮,嘴里却是嘟嘟不停,抱怨菁竹不解人意,不过也无法再回去,但是沿街看看也是无防,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东摸摸西瞅瞅,走到一家卖古玩的摊前,拿起一把扇,清香袅袅,展开,画的正是洛阳牡丹,爱不释手地玩了又玩,叫菁竹付账,菁竹一摸腰际,荷包不知什么时候已不翼而飞,两人相视苦笑。

宸暮欲放下瑶扇,转身离去,被一路疾行的男子撞个满怀,那男子的唇正正印在她眉心,扇骨断裂扇面皱褶,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还是菁竹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从男子怀中拉开宸暮,她已是满脸绯红,艳若牡丹。

那男子回神却不道歉,拉起身后的郎中又急欲走,宸暮未拦,倒是卖扇的老板看那扇已成废品,想要找人付银子,硬生生拉住了男子,叫他掏了纹银一两方肯放他离开,所有瞧热闹的人都已散去各忙各的了,唯独宸暮还拿着那把破扇驻立原地,恍然不知发生何事。

菁竹看宸暮此般,心下大急,看那男子已是奔出百米,只得抓住宸暮肩头狠摇了几下,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宸暮一路无话,临到家门,举起那把破扇,对菁竹说:“它坏了!”神情大恸,原来她在乎的只是这把折扇。

青衣男子和郎中赶到西城门外时,躺马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男子好一阵悲痛难耐,不知这马去了何方,要知道它丢了或者死了,他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无奈,白白付了三倍的诊费,却没有医得任何,或许还因为找这慢腾腾的郎中而丢了骏马。

“你这么大一个姑娘家了,还跑到街上去抛头露面,成什么体统,还有你,箐竹,认着小姐胡闹!”是老爷威严的声音,但明显透着一股父亲对女儿的慈爱。

宸暮不语,她还在因为扇子的事情而难过。

箐竹站在一旁低眉敛目,看着她们两个倒叫人心生怜惜,老爷也不忍再多说什么,摇摇头,摆手叫她们离开。

论起来,宸暮家的牡丹花也不比外面的差到哪里,只是宸暮太爱那花海汪洋及那人潮如海。

“不知这扇还能修吗,箐竹?”终于开口,但还是怜扇心切。

“能吧,我们自己试试,说不定能令这扇更加好看呢!”说着箐竹拉起小姐就往后花园去,顺便叫了家中一个男仆,拿了镰取竹枝。

花园葳蕤,丛生的竹嫩青新绿,清风吹竹笑,曳姿荡春心。

男仆拣低矮细小的竹砍了一枝。

屋中,香气袭人,宸暮和箐竹盯着银屉,眨也不眨。

那屉中辅以金桂蒸着她俩削好的竹枝,等待的过程心怀悸动,不知出来的竹枝会是怎样,能用是不能。

宸暮的画亦如人般,美妙绝伦。

皱褶的扇面,慢慢展平,宸暮重新临摹了一幅,将损坏的扇面放进她最喜欢的一个首饰盒中,她爱一切牡丹,谷雨遍开的、画中怒放的、诗词颂扬的……

虽是修扇,却当真是重新做了一把,除她不愿丢弃的扇骨,但接骨比起削骨的费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玉竹洁净,呈青白色,淡雅至极,雕以镂空牡丹,映得整个扇清新脱俗,怪不得宸暮爱之甚深。

九档扇骨,她们一共削了十八块片竹,想要比之取均。

青衣男子在洛阳城内一家客栈安身,日日早出晚归,不像游玩赏花,怕是找他的爱马吧!

江湖盛传,一代剑侠栾要与蓬莱刀客在洛阳比武。

十八般兵器中刀因雄浑豪迈而排第一,自古名刀跌出,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使刀之人体格亦多强健。

剑则因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历朝王公帝候,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习剑要求人剑合一、剑神合一,因此剑术精深之人甚少。

洛阳城因着栾与刀客而人心沸腾,两人的武学造诣都是极高,好多赌坊都已设立赌局,两边的筹码并驾齐驱,今年的洛阳城与以往不同,除了牡丹花会还有江湖恩仇。

这一日,四月二十八,宸暮又带箐竹偷偷溜出家门,距上次出行已有一星期。

昨晚一场猛雨,风里的牡丹开始谢落,整朵整朵,依然明艳。宸暮就是担心今年的牡丹无从再赏,也顾不得老爷的嘱咐,又一次跑出家门。

轻车熟路,她径直走到那株墨青前,那花真是倾国倾城,一夜猛雨不曾浇熄她丝毫生的力量,反倒阳光下花中残留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

不由地,宸暮又痴傻起来,看着墨青想着自己。

爹爹定下的婚事,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五月恐将花嫁,对方会是怎样的男子,从不曾见过却要嫁做人妇,真是世间最苍凉的事情。

无所谓了,这株牡丹不是勇敢的迎接了暴风骤雨,不像折磨,反若洗礼。

“箐竹,我们往郊外走走吧,今日出来,也怕是最后一次了,婚期不远,我该是为自己绣一套婚服出来的,再说我也不愿看那牡丹花期尽处。”宸暮的心只有自己懂,从不曾有人走进过。

两人缓步走出西城门外,空旷的郊野有孩子在风里放纸鸢,缘牵一线。

走走停停,野花开得烂漫,还有凌空蝶舞,下过雨的空气湿润微凉,风中漫着花香,景醉人人甘醉。

空中浮云变幻,如捉摸不定的人生,谁能料得下一个生命中出现又消失的人是谁?

宸暮想着心事,箐竹也在想着心事。她嫁了,她该怎么办?

越走越远,心思亦是越想越乱。

停下,宸暮牵过箐竹的手,十指相扣,并肩坐在栈道送别的长亭下。

相对无语,这样沉默而不显尴尬的场面,温暖人心,可惜夕阳将近,一切都将逝去。

亭台边站着轻轻垂柳,那“柳”字与“留”谐音,古人真的是天成的诗家。

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直直砸在宸暮左脚边上,吓得二人一声惊叫。

竟是一个人,青衣化作血衣,不知是死是活,箐竹拉起宸暮急欲离开。

“且请姑娘……”那人竟张口说话,只是说了四个字便再无声响。

箐竹不顾,用力拽了拽转身回头的宸暮,示意快走。

“我认识他,那日……”宸暮话未完,脸又飞起红晕。

“我们救救他吧,任他这样,会死人的!”宸暮拉过箐竹走到伤者面前。

“我们又没有药,又搬不动他,怎么办呢?”箐竹满脸无奈。

“你去家中叫人,我在这里守着,速去速回!”

“……”

箐竹还未张嘴,宸暮便阻拦:“不用再说什么,你快去吧,我在这里,没事!”

箐竹看宸暮神情坚定,深知她决定的事情便难以改变,于是离开,但又不放心的回头,宸暮已不理她,检查起他的伤口,只得快步向城中走去。

刀伤在整个胸前延展,血流如注,手指还微微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谁用如此卑鄙手段伤他?

稍稍,他转醒,手指搐动,宸暮看他手中拿着一个玉瓶,想那该是止血祛痛的药吧。

打开,倒出些白色粉末,一阵清香扑鼻,按在伤处,流血果然止了不少,江湖人的东西真是灵验的很!

其他的也再帮不上什么,宸暮端详起他的脸来,苍白如纸,想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吧,竟叫这人莫名其妙的亲了一下,当日若不是因那扇子早该与他争执、揍他一顿了,想到这里,又看看他的伤势,不是该想着欺负他的时候吧,等他好了再说不迟。

正等箐竹叫人来之时,原野上一派嘈声杂语,带头之人手里拿着一把幽玉宝刀,带着几十号人寻将过来。

宸暮顿时兴奋起来,以为可以央人帮她救这重伤之人,便站起身来狠狠地向来人挥了挥手。

那群人看到一个姿色不凡的女子在向他们挥手,便更快的向这边走来,越走近,来人脸上更是掩不住的一股下流气,当他们走到宸暮身边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子时,浮起一阵狞笑。

“又是美女,又是受伤的剑侠,我们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一个狗腿模样的猥琐小人对着他们的首领说出。

宸暮彻底的傻了,原来所救之人就是江湖上顶负盛名的剑侠栾,而这帮人竟是他的仇家,这样一来,可如何是好啊。

剑侠身负重伤,而宸暮一介女子,这样的局面想保全谁都是难事。

“姑娘,你走,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回去告诉大家,是我蓬莱刀客杀了大名鼎鼎的剑侠就可以了!”刀客竟是如此卑鄙之人,原来下毒再以刀伤了栾的人竟是他。

宸暮一对大眼滴溜溜转地盯着刀客,似乎想要看透他险恶的内心。

“老大,这小女子……”

“住嘴,我说放了她!姑娘,你快走吧,这里没你的事。”

宸暮不自觉地挡在了栾的身前,大声呵道:“除非你放过他,我才会走,要不然我是不会离开半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那帮人除了刀客以外都是凶神恶煞的。

刀客的神情微微起了变化,他想不到这样文弱的女子也会如江湖侠女般不惧生死,但是剑侠的命今天必须断在幽玉刀下。

三年前,幽玉刀败在他一把无名剑下,三年后,刀法还是要配合毒药来用,他剑术的精深令人无可估量,不杀他,天下第一的称号要怎么获得!

虽然江湖中剑侠刀客并称,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刀锋抵不过他的剑尖。

“我们老大放你一条活路,你却不知天高地厚,找死不是!”色迷迷的一双贼眼盯着宸暮上下打量。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走是不走?”刀客发问,只是语气不似刚才和缓,已明显感受到杀机重重。

“不走!”宸暮语气坚定。

唇合话落,刀客右手出刀,风驰电掣,宸暮耳畔一阵疾风,闭起眼睛,接受命运的安排。

马嘶呼啸,一匹黑色骏马从刀客右侧奔突而来,快如闪电,刀客慌忙躲闪,顺手挥刀,斩在马肋,顿时血流如注,但那马儿丝毫不畏疼痛,扬蹄便踢,使得靠近宸暮和栾的人连连退去,竟无人敢提刀,那马太疯狂。

此时,宸暮从死亡边境回转,那马回头看她一眼,她明白它的意思,可是她拉不动栾啊。

那马似乎也懂她,迅速调转马头,在所有人还未看清它是怎么做的,就已经用嘴巴将深深昏迷的栾和无可奈何的宸暮安放马背。

两人安稳,马儿撒蹄奔开,任众人愣在那里看它伏着二人绝尘而去。

少顷,有人想要追去。

刀客挥手,“那马受了伤,栾亦是昏迷不醒,他们支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先进城去享福。”

一大队人走向洛阳城内。

街头巷尾,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在议论着一代剑侠和蓬莱刀客的比试,却不知这样令风云变色的事情已经悄无声息的结束。

马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它走不动了,停下来,缓缓曲下腿,让宸暮下来,栾在马的颠颤下醒了过来,宸暮扶他下来,马儿深情的望了一眼宸暮,似在说“请你一定照顾好他”,眼皮无力的耷拢下,它走了,带着满心憾恨,只因放心不下栾而又无可奈何。

宸暮再看栾,胸前的刀伤没有流血就无大碍,可是他的手越发的黧黑,天幕乌云密布,将有一场暴雨冲刷这肮脏的尘世。

不行,让栾继续在野地里躺下去,怕箐竹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成冰冷的尸体了。

栾虽醒着,但神情涣散,与昏迷并无多大区别。

宸暮拉着他两只胳膊,将他拉起坐下,然后自己半蹲身子,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仍拉着他一只手臂,慢慢转身将他的身子放在自己背脊,她要背着他走,一点点、一点点,站起,膝上一软,差点趴在地上,却强稳脚步,硬是稳稳站定,因背他,她的腰几乎弓成虾米,一步挪一步停地向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走着走着,雨细细密密下了起来,宸暮只觉身子越来越重,每挪一步都是十二万分的尽力,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夜浓重,牡丹在这样凄风苦雨的夜又怎生消受的了!

啊,有声音!

宸暮身躯疲惫,感觉起事物来已是迟钝好多,栾在她的背上呻吟了几声才听到。

也不知他是否能熬得过这个冷雨萧萧的夜晚,或许应该找个地方避雨才对,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宸暮一个趔趄连着栾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郊外的泥路招雨便湿,泥泞难行,再加之宸暮疲倦,这一摔实在是雪上加霜。

两人滚得满身泥水,宸暮望着再次昏厥过去的栾哭笑不得。

坐在雨里不知如何是好,她试图起来,可连着用手撑着地面几次都扶不起绵软的身体。

雨越下越大,时时传来些怪异的声响,吓的宸暮紧抱着栾失去意识的身体,她把栾的头放在自己怀中,埋着身子替他挡些风雨,一切都是徒劳,两人浑身湿透,宸暮冻得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吵吵嚷嚷的喊声把宸暮惊醒,她在那样大的雨中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夜幕雨帘,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听见有人在远方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声势浩大,连她的回应也淹没在叫喊声中。

再醒来,看着熟悉的房间和箐竹布满血丝的瞳孔,她想起那夜的一切。

急欲起身,她要知道栾的情况。

箐竹急忙扶着坐起,只说了一句话,宸暮便冷静下来。

“栾公子已经离开,他叫我把这个给你。”

是一把折扇,宸暮一档一档打开,扇骨清香,扇面上的牡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与那日当街撞坏的一把一模一样。

宸暮身体羸弱,昏迷了七天,略略清醒的时候,口中便喊着栾的名字。

栾在第四天上午醒来,所中剧毒已经悉数解去,未见宸暮,便被老爷嘱人送客离开。

春光依然灿烂,牡丹一如往常娆艳娇美,只是栾的心头多了挥之不去的愁绪。

那日,与蓬莱刀客一决高下,剑与刀的碰撞,擦出剧烈的火花,刀客招招虚晃,就在剑尖将抵在他下颚的一瞬,他反身掠出,以刀为盾,同时左手用足内力连发十二枚淬了剧毒的飞镖,躲闪不及,栾的左臂一阵剧痛,伸出右手封锁穴道,刀客借此机会,挥刀斩来,才会受了重伤。

因毒,因伤,竟不想结识了那样一位姑娘,只是那日,她家仆人一席话还萦绕耳幕。

“栾公子,我家小姐此次病重,需要好生休养,下月末将是她出嫁之日,到那时公子再来喝一杯喜酒吧。”

显而易见的逐客令,栾听在耳中,随即告辞,出了宸暮家,望着蓝郁的天空,他想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俊儿的死也要回去给那老头子一个交代。

喧闹的街,清冷的摊。

他伫立一家古玩摊前,手拿一把折扇,恍然忆起两人初次滑稽的见面,

买下扇,候在一家茶楼,透过二楼雅座的窗,刚好看到宸暮家门口出出进进的人,等了两天,才盼到想要的人出来,栾走到箐竹面前,把扇交给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没入人流。

宸暮看着扇,眼中蓄满泪水,那一吻注定成伤。

花期总要开尽,整朵整朵凋在风里的牡丹,任谁看了,都平添愁容。

大红嫁衣,金线勾勒牡丹层层韵致,深深浅浅的绯,一针针挑花刺绣,都是宸暮无言的诉说,希望这洛阳牡丹常开不败,一如那扇上谢不掉的繁华。

鞭炮声声,吉时已到,轿起红泪落。

人群中,一对深邃的眸,盯着宸暮花嫁的轿子,由近及远,直到化作一个红点。

四月香风,一老一少在花园侍弄牡丹,那年少的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一脸与世无争,老者须发皆白,仍顽皮调笑,不时在青年的腰间猛推一把想他倒在花丛,那男子也不理会,望着满园牡丹想起彼年美好。

那年,剑侠赴洛阳,借这老者一匹千里神驹,名曰“俊儿”,两人签下合约,若那马死伤,剑侠都将陪着老者度过残年,谁知那夜俊儿真的因为栾和宸暮先是受伤后又力竭而死,本就无意于江湖纷争,自那日看到宸暮婚嫁,更是无所挂念,与其打打杀杀,倒不如在这幽静地莳花掊土,淡忘红尘。

青年一笑,容颜比春阳下盛放的牡丹还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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