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年时代起,我便是个睡眠极浅的人,大家庭里的亲人们总说我睡觉轻,我自己也知道若是周围稍有一些动静便会被吵醒,这个习惯一直伴随了我一生。未曾想,这个被视作麻烦的习惯,却在初一那年,意外地成了拯救全家人健康甚至是生命的关键。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隆冬夜晚,农村自家四合院北面的堂屋,成了全家人温暖的港湾。晚饭后,大家围坐在跳动着火苗的火炉旁,谈天说地,欢声笑语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意。在生产队劳动了一整天的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着做起了针线活。连日的操劳,使母亲疲惫不堪,困意阵阵袭来,她便和衣而卧,打算稍作休息。我们几个孩子有的爬在炕桌上,专注地写着作业;有的被连环画小人书所吸引,沉浸在奇妙的故事情景里。
我不时地给取暖的火炉添加煤炭,抖落炉灰碳渣,希望能让室内的温度更暖和些。在我的一番忙碌下,炉子烧得旺旺的,屋内暖意融融,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与不适。好在身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每年冬天都会足量准备好过冬取暖的煤炭,家里有一间放满煤碳的“碳房子”,能满足整个冬季取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时间流逝,夜色催更。那晚夕我们几个孩子完成了作业和手头的家务活,也陆续睡了。为了让屋子整夜都保持温暖,我像往常一样,睡觉前给大铁炉子的炉膛装满碎小的煤炭,用铁铲子捣实,还用铁棍子在碎煤炭中间扎了一个通气孔,最后小心翼翼地盖好铁炉的盖子。同时,顺手调整了一下火筒上专门用来控制煤烟抽吸能力大小的闸板子。以往这样操作后,炉火便会缓慢地燃烧一个晚上直到天亮,随之屋内温度也能整夜维持稳定。
然而,那天晚上,我却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为了更好地保暖,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误将屋子的门窗全都关闭了,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更糟糕的是,我还顺手把房子门坎底旁给猫咪预留的“猫洞”也堵上了。那个猫洞,平日里是猫咪自由进出的通道,同时它也是在门窗紧闭后,能够维持室内空气流通的重要“命脉”和渠道。
夜深人静,困意席卷而来,我哈欠连天,随手关灯便悄然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切的猫叫声突然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原来当晩在我关闭猫洞前,家猫刚好跑到院子里活动,此刻正被关在寒冷的室外,站在窗台上不停地叫着,似乎在向我求救。我闻声迷迷糊糊地开灯下床,打开猫洞,把猫放进屋里。
就在这时,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这才惊觉家里出了大事。因为屋内静得可怕,只听见家人们粗重的呼吸声,任凭我开灯下地、开门放猫和猫咪叫唤,妈妈、姐姐和弟妹,却没有一人醒来或应答。此刻我感觉头脑开始发晕,胃里感觉难受想要呕吐,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就强撑着身体,踉跄着打开屋门,掀起门帘,让外面的冷空气灌进屋内,想让室内的空气变得清新一些。正是这个朴实的举措拯救了全家人的健康甚至说生命。
那时的我年纪尚小,并不懂得煤碳燃烧时会产生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什么的,更不明白煤气中毒的原理和严重后果。那晚上开门通风后,在清新凛冽寒风的吹拂下,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家人们才渐渐苏醒转危为安,慢慢地脱离了生命危险。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每当回忆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我仍心有余悸。若不是我平常睡眠轻,若不是那几声急切的猫叫声将我及时唤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夜的经历,像一记警钟,时刻提醒着我,生活中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往往暗藏着巨大的危险;而生命的脆弱与珍贵,也在那一刻展露无遗 。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还是我,是我错误地关闭了所有的门窗,甚至连猫洞也封闭了,从而导致空气流通的渠道全都被堵死了。当时操作时很无心,但后果却非常严重。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想来令人动容,十分惭愧,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