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终有时,相聚相逢本无意,旵山头的雨后风景无疑是偶缘相见的。
近年炙手可热的皖南川藏线,西起泾县蔡村镇,东至宁国青龙乡,精华路段120公里,沿途山势惊险,风景独特,号称“江南天路”,风光娟秀的“月亮湾”就位于“江南天路”西入口不远处。夏季那个周日,我们自驾直奔“月亮湾”。果然,出行的人很多,临近时车堵得厉害,抬头,右边的一座山峰崔嵬峥嵘,势抜五岳、力顶苍穹,一种征服欲顿生。也是出于好奇,经查阅,此峰名曰旵山头,旵,日光照耀的意思,取名旵山头,该是能沐浴天明第一缕阳光的高地了。我们过了琴溪桥后挤出车流改道去探寻那个神秘的地方。
上山的路,约两公里长。水泥路面,做成条纹防滑,适于驾车攀爬,无奈路线不是那种右拐左环的盘山路,多半是直接向上的方式,坡度很大。车挂一档,油门到底,马达声如牛吼,车辆慢如虫蠕,山路成了登云梯,人也成了惊弓鸟。车至半山腰,忽然又大雨滂沱,畏难半途而返吧,车子却不敢停,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只有坚信,无限风光在险峰。
半小时左右,我们的车从丛林中钻出到了山顶,便是旵山头了,雨停得也善解人意。山头是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相对平坦,早有人清理过杂木乱草,铺就了人造草坪。疾步向前,山头外雾气氤氲,仿佛太虚幻境,远峰近壑似有还无。
云行信风,飒若羽翼,没多久,满眼的雾气变成云海,风过处流云似瀑,风停时凝云成朵,远远望得见山似连涛喷薄而来,风云际会又如蛟龙出海。山色渐显,纵然芳菲歇尽,又逢夏木阴阴,山不止翠,有云则灵,旵山头前风景如画,云则成了画魂。云朵是山花,云朵是舞袖,云朵是白鹤成群,云朵是遨游天空的水……山形于繁,云成于简,山立于重,云游于轻,繁简轻重间,任我落笔深情,看风云变幻,思人间万象,几多人问“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还有谁宁坐山顶观浮云,不与他人论是非?无论如何,空山新雨后飘悠的朵朵白云美不自胜,着实让人心旷神怡,宠辱偕忘。
旵山头脚下的东边是琴溪,传说溪河里有一种鱼,喜爱成群戏游,和动着山泉能发出一种美妙悦耳像弹琴传出的声音,鱼便叫作琴鱼,溪便叫作琴溪。我就想,汲取着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我也唱一首歌吧,何曾料,十年破锣不敢敲的嗓子,竟然迸发出天籁之音,万壑回响,琴鱼和鸣,歌声飞向远处,变成丝丝白云萦,化作飞絮搅天冥……
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快,云也尽散,眼前的一切已一览无余。伏槛游目,汀溪从西来,窈窈入远山,流经那巉岩壁立不知名的断崖绕道东流,形成了月芽形的一湾水名曰“月亮湾”,也有个浪漫的传说,那年七夕,后羿嫦娥金风玉露相约在美丽的汀溪河畔,月影遗落在此形成“月亮湾”。
山头往东北,可以清晰地看到皖南川藏线入口段,路旁是人工形成的荷花塘,正值花开时节,漫长的“江南天路”捎上几片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瓣,款款走向崎岖的深山。入口段是我们来时的路,看清来时的路,需要回头,还需要高度。
当地人说旵山头是看日出的绝佳选点,又听说“旵山夕照”是泾县八大胜景之一。朝霞合璧,落日熔金,美丽的太阳东升西没,中间重岭起伏,恰如人生跌宕,起点到终点,不同的是,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天宇愈加清朗了,东方极远处天地合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距离能迷惑眼睛,大海能吞噬誓言。我与天际之间,村镇依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白昼与黑夜交替,世间的一切,循环着看得见和看不见,而旵山头却像一位睿智的老人,雨雾来临时,一半清醒,一半糊涂,就这样伫立着,千年万年。
下得山来,路上已不见堵车。我们余兴未尽,顺着原定的路线前往“月亮湾”,那里有仙侣同舟,玩童嬉水,可以观山鹰盘旋,可以品泉香酒洌,世间有不绝的风景,我们有不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