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________王维
暮色四合,群山影影绰绰,白天的喧闹被黑色驱走,一只巨大的手扼住喉咙一样,天地平静下来,寂静中仿佛又等待着……
月亮升起来,怯怯的,如一个乖巧的孩子突然走进一个中心的位置,手足无措,仿佛撞破了山的心思,仿佛参透树林的心意。渐渐地,天地间明亮起来,山还是山,比阳光下的山多了份幽深,林还是那林,比阳光下的多了份迷离,路还是那条路,永远走不出林的怀抱,走不出山的眼神;人还是那人,衣袂飘飘,走在亲切的路上,是心与山林,目与月光,脚与台阶接触的声音,肩上的琴啊,在清风的拨弄下那轻柔的声音如呼吸这样畅快自由,琴弦啊,跃跃欲试的心情在等待那带着体温的手指掠过,轻快的接触下天地仿佛也小了,让起初站在殿堂下的那颗心突然明白了,天地之外还有一方自由穿越之地。
那时一种怎样的意气风发啊,跨过野外村径的双脚跨向心儿所向之地,轻快的接触让千万里的路不再遥远,稚嫩的肩上多渴望有一份沉沉的担子,这样的行走会让人觉得这行走更有意义,不怕那重量,只渴望有机会一直挑下去,“一肩担尽古今愁”,不是单一的愁,是匡扶苍生的大志,是个人成为大写的人的豪情,是兼济天下的大任。他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有所迟疑,他想他不会为外界而改变自己的初衷,身是肉身,可心似磐石。于是啊,那乘着翅膀的心啊果断的飞向那无数口中谈论,无数目光渴求的地方,哪里有天下最宏伟的建筑,哪里有天下最热闹到地方,那里汇集天下英才,那里有可以让这些英才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个人,一切的豪情与大任只有获得它的肯定才会“大道通行天下”,他把自己所有的热情与理想毫不犹豫的交给了他,义无反顾……
那高高的城墙,威严的矗立着,走在它的脚下,不由得放慢脚步,不由得凝息屏气,心存一丝怯意,不知为什么,这个让他心仪的地方,却总在这高墙下让他产生丝丝的不安,所有自信的感觉在他跟前当然无存,它是那样凛然不可侵犯,又时时提醒他,这里不属于他,不知为什么,一直渴望的地方,他却不能与之融在一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天的雨是怎么落下的,他浑然不知。走在来时的路上,人如飘落在风雨中的树叶,被风雨裹挟着漫无目的的向前,可前方又是什么?这样踽踽独行的离去,不是我的想象;可面对威严的宫墙,只能选择离开。似火的心被浸得冰凉;次次地呼喊成了天边的云影,回回的良言唤不回那轻轻地颔首。任凭你把心揉碎,任凭你把唇磨出血。得不到那肯定目光的注视。灯下,月光下,你次次扪心:难道所有的付出就这样似水而逝?我的大任,我的理想呢?月光无语,静静地注视着空旷的竹林。天地肃穆,琴声响起,激越之声冲向夜空,内心的话语就这样写在空中,悲愤,无奈-------走吧,这里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过客而已,这里需要的是让宫墙更厚更威严的装饰者,而不是心灵自由飞翔的人;这里留下你的足迹,有过你话语,那是再也抹不去的,可你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做自己该做的事,结果是自己无法控制的,那就让结局自己去演绎吧。走吧,把所有的无奈把所有的悲愤收敛,人生总会不如意,可不如意又怎能控制你?情绪只能是一时的,人不能活在情绪之中。走吧,门前的柳树不知长成什么样了?那一片竹林还是那么青翠欲滴?抱着长伴的琴,踏在熟悉地小径上,乐声响起的晚上是那样自然真切,挥洒自如的去伴风儿起舞,闲云野鹤的日子里去参透人生的意义吧----
坐下吧,可人的石椅还是那么惬意;放下琴去,温热的手指轻捻琴弦,一股真实的暖流霎时流遍全身。风儿轻轻摇曳着竹叶,竹叶飒飒的应和;月光融融,注视着等待着------铮铮琮琮的琴声飞起,柔和而坦然;放开喉咙的歌声把内心的话语变为一种情绪,让它传达出来,不再畏惧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不在屏息凝气的面对宫墙,只有心灵自由跳动,自我的思考----
琴声里一行清泪从他的脸上划下:一个人可以自由地思索,可自由是要付出代价。这幽深的竹林里,独坐的人的心思,谁又猜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