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买卖

文|七机

图片发自简书App

在记忆中,这是我和父母吵架最厉害的一次。

我是没有自己的童年的,甚至想不起来童年时期任何一段我和父母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父母一心想让我成为人中龙凤,想让我有一个他们所谓的美好的未来,所以,与此相悖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小的时候除了一些才艺练习就是读书读书读书,从来没有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玩耍过,从来没有做过一个孩子想做的事情。记得八岁的一个冬天,我的姑姑来我家送给我一只小狗,我特别喜欢,和小狗玩得也特别开心,但是两天之后,姑姑离开我家,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那只小狗,妈妈说小狗跑出去走丢了,但是几天后我在附近的一条窄巷子里发现了小狗的尸体,这才得知小狗被妈妈扔掉后很快冻死掉了。

由于童年期间父母给我设置的牢笼,初高中时我下意识地依照童年的模式度过一年又一年,直到考上大学。

童年的经历使我特别内向,不善交际,由此导致我上大学后和其他人的关系很不好,孤僻的我越来越压抑,学习也一落千丈,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一摊烂泥,但是我又一直在其他人面前假装微笑,假装一切很好,时间久了内心的压抑终于爆发,大四那年我选择了结束生命,但不幸的是我被路人从冰冷的河水中救起,由此休学在家,惶惶度日。

我把发生的这一切都归结于童年,所以我一直很抵触父母所施予我的童年记忆,一直都幻想自己的童年如春鸟一样热闹而欢快。

这也就是我上大学后一次又一次和父母争吵的原因,也是这次我和父母大吵之后夺门而出有家不回的原因,其实我知道我和父母的争吵只不过是我控制不住的压抑情绪的释放。

我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戴着帽子,低着头,双手在上衣兜里揣着,眼睛注视着地面,任凭风打在我的身上,深秋傍晚的风已然很凉。

走着走着,路灯亮起,我猛一抬头,发觉自己走到了一个名为“记忆交易所”的建筑前面。这里离市中心已经很远了,周围人很少,但是建筑很多,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这座记忆交易所的大楼。

我之前了解过,这幢记忆交易所大楼是在记忆的提取和移植技术推向市场的时候建立的,旨在为市民提供一个正规安全的记忆买卖场所,当然,交易所还会从中盈利。

记忆的提取和移植技术在几年前得以成熟,经过实验室阶段后,研究团推把这项技术推向了市场,并逐渐得到法律和大众的认可。

记忆提取即是提取出一个人所真实经历的某一段记忆,因为记忆的处理是以时间为度量的,所以记忆提取过程中需要指定被提取人所经历过的一个时间段,比如某人在某年某月1号到10号的记忆,记忆的时间段指定之后,通过相关操作和仪器,被提取人的这段记忆就可以被完好地提取出来并储存。根据目前的技术来看,记忆的时间精度可以达到分钟的量级,但是记忆提取是一种“剪切”技术,并不是“拷贝”,被提取人的某段记忆提取之后就会在脑海里失去这段记忆即遗忘。

记忆移植是把所提出和储存的某个人的记忆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或者重新植入给提取人。这种记忆移植技术是一种暂时性的移植,所移植的记忆可以随时移除出受体,得到记忆移植的人会在脑海里增加一段记忆,而且这段记忆和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记忆受体只知道自己曾经移植过一段记忆,但是根本察觉不出哪一段记忆是外来的。为了避免移植者对自己大脑中记忆的真实性过分怀疑而导致精神异常,记忆移植的相关条例规定移植者在移植过别人的记忆后必须删除掉和来交易所移植记忆相关的所有记忆即让移植者认为自己从来没有进行过记忆移植。

记忆移植到大脑中一段时间后会像自己真实经历过的事情一样对受体本人产生意识、性格等方面的影响,当然这些影响和真实经历对一个人的影响一样都是未知的和潜移默化的,但是基本的认知是一段积极的记忆会产生积极的影响,消极的则反之。

市场对于某项技术的嗅觉总是最灵敏的。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人因为某些原因想要摆脱某段记忆并希望能够经历自己所希望的事情,或者希望填补自己因为不能经历而产生的遗憾。资本家们看到了市场需求所带来的商机和巨大利润空间,因此该项技术很快被推向了市场。

我所看到的这座记忆交易所大楼就是因此而建造的,交易所包括两大部分——记忆操作机构和记忆交易机构。交易所为想要出售自己记忆的人提供技术支持,把他们需要售卖的记忆提取出来之后储存在一个记忆囊里,并且根据记忆内容进行评估和制定价钱并负责在交易所销售,记忆售出之后,交易所提取20%的服务费。需要移植记忆的人可以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找到适合自己的记忆囊,然后交易所为购买记忆的人移植所选定的记忆并提供一些售后服务。

另外,记忆的卖与买的隐私都是具有保障的。记忆交易所的业务采用电话预约的形式,买卖记忆的人和交易所进行电话约定之后,交易所会派车到指定地点接交易人,然后通过交易所的地下专道进入交易所内部,交易所里面有很多单独的交易房间,每个交易间完全隔离,交易人被送入其中一个交易间,完成所有操作后交易人再被送到某地点下车。除此之外,交易人的一系列信息也是机密保存的,同样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在得到法律和医疗机构各方面的支持后,记忆交易所很快得到大众的认可和信任,愿意买卖记忆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在交易所大楼前驻足好久,脑海里全部是童年的阴影和对父母的怨恨,想着想着我的眼角溢出了泪水,被风吹干的泪痕在脸颊上拉紧了皮肤,像是一道道伤疤在提醒我自己悲剧般的生活——我的脑海里冒出了购买记忆的想法,或者说是一时的冲动。

我抹了抹眼睛里刚刚淌出的泪水,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程,拿出手机拨打了记忆交易所的电话。

叮铃铃,我被手机铃声吵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昨晚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了,也就是我和记忆交易所约定的地点。

“你好,我是记忆交易所的工作人员,我将在三分钟内到达。”电话里传来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听了电话之后我才变得清醒,想起来了昨晚的事情,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长椅上端坐着等待。

上车之后,司机向我介绍了他自己的信息,然后发动车子前往交易所。汽车先是在地上行驶了很小一段路程,接着就停在了一块我没人的很隐蔽的地方,然后车子垂直下降进入一条地下通道,很快汽车又上升,这时我发现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房间内,这便是记忆交易所的其中一个交易间。

经交易所里的工作人员介绍,最终我选择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人所售卖的记忆。这个记忆囊里的记忆是他童年时期的,总共10段,每段时间一个小时到一天不等,跨越6岁到12岁各个年龄段。他的这些记忆不算丰富多彩,但是里面多是他和家人开心的时刻,特别是他和家人一起养了好几年的一条小狗,这些记忆中有些也很普通,但是这种普通的记忆也会让人觉得很享受很舒服。

我已经离家出走三天了,身上和卡上的几万块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这天天气晴朗,我在街上随便走着,忽然听到一家超市收音机里播报的一条消息,这是电台里我父母正在寻找我的消息,听到消息的我忽然眼眶一热,脑海里浮现出来了我和父母的那些美好瞬间,浮现出父母送给我的一只小狗和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逗小狗玩时的欢声笑语。

这时我才知道我在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后父母是多么的慌张和着急,虽然我回想起几天前和父母吵架的场景心里还是在怨恨父母,但是最后我还是找个公共电话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回到家后我还是会偶尔和父母争吵,怨恨他们曾经对我的管制导致了我现在的境况,但是我经常回想到脑海里和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所以每次吵架后心情会很快平和下来。

时间就这样过了半年,我休学在家也已经半年了,现在的我好像没有那么抵触大学生活了,反而偶尔会想象休学期结束之后重归校园的场景。在这半年时间里,为了避免和父母产生更多的争吵,我经常傍晚去商场或者某些娱乐场所走走玩玩,但是时间久了我发现当我出门的时候,偶尔我会不知不觉前往二环的一个小书店。

书店空间不大,装修得很精致,里面除了几排书架之外还有一处交流区和一个饮料吧台。我家距离这个书店比较远,至少也有10公里的路程,但是我却不止一次到这个书店去,每次我进入这个书店也只是呆呆地坐着,什么书也不看,什么饮料也不买,直到我离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今天进入了这个书店,才记起自己刚刚呆坐了好久。

大概又过了三个月,不像起初我只是偶尔去二环的那个小书店,而是只要我一出门,就会到那个书店去,甚至有时候我很累不像出门,也会有某种力量牵着我到那个书店里去,好像那里有我想见的人想做的事。我几十次去那个小书店,除了记得自己总是呆坐着,也发现像我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这段时间我经常看到的就有十几个人,他们也会经常甚至每天来到这个书店呆坐个把小时之后才离开。

起初我猜测因为自己休学在家待久了,很久没碰书本了,所以对书店比较青睐,但是后来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去书店却不看一本书,便感觉奇怪起来。

这天我收到最好朋友的邀请去他家做客,出门之后我打的前往二环朋友家,但是在快到二环的时候堵车,我便下了车步行,刚走几分钟,忽然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好,我好像认识你,心里有些疑问想请教你。”是一个中年大叔,头发板寸,脸上残留着胡渣,眼睛有些凹陷,还带着血丝,满容很是憔悴,右手挠着头试探性地问我,话语很谨慎。

我转过头看了看面前的中年大叔,先是有些害怕,唯恐他是个歹徒,而且满心疑惑,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我也看着你眼熟,你……你……”

没等我记起来在哪见过他,中年大叔再次说:“你是不是最近经常去附近的一个书店?”

“对对对,我记起你了,这段时间我在前面拐角处的那个小书店经常见到你。”我连忙回答,有些兴奋,但马上又疑惑起来,不知道面前的这位中年大叔想干嘛。

“我记得自己去那个书店已经快半年了,只要不加班我每天晚上都会去,但是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出门都会去那里,刚才在街上走着看到你眼熟,想起来你也经常去那个书店,所以就赶上你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年大叔满脸疑惑地说。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反正要经常出来散散心,所以去哪都无所谓,所以尽管感到奇怪,但是也没有太在意。”我向中年大叔说了我休学在家的一些情况。

“虽然这件事对我的生活也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但是我有些害怕,总觉得好像那个书店在我的记忆深处呼唤我,又好像我被那个书店控制住了。”中年大叔复杂的表情里透出恐惧之色。

“大叔,你不要多想,可能你也压力比较大,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劝慰道。

中年男人低头不语,一秒,两秒,我感觉有些尴尬,正准备向他说明我还有事情需要离开的时候,中年大叔忽然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求求你帮帮我,”中年大叔语气显得很可怜很无助,“我感觉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的精神迟早会崩溃的。”

“我……”

“后天周末,我不上班,我想请你帮忙到时候把我捆绑在家里,这样我就去不了那个书店了。”中年大叔可怜巴巴地说着,但是这种可怜的表情反而让人害怕。

“你没有家人么?或者你的邻居。”我反问。

“我妻儿一年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自从妻儿去世后,周围的人就议论说我精神变得不正常,所以这件事情我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我答应过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所以我不能被这件事情击垮,”中年大叔眼睛里泛着泪花,可能想起了他的妻儿,“因为你和我的状况一样,所以我才敢对你说,才敢找你帮我。”

我听了中年男人的话,虽然同情他,但是不敢答应他。

“求你了,要不然我真的会疯的!”中年大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当着路上很多行人的面。

我慌忙拉起中年大叔,无奈答应他到时候我会和一个朋友一块去的。

中年大叔听到我答应了他,直起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然后向我说了他家的地址和一些到时候我需要做的事情。

“周末你一定会来吧?”中年大叔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向我确认一遍。

“我一定会去的!”我回应他。

最后一句我答应中年大叔一定会去绝不是敷衍他,虽然我刚开始认为这位中年大叔可能是一个欲为非作歹之徒,但是看到他那么想逃脱“不受控制去书店”的魔咒,我也想要弄清楚这段时间我为什么一直去那个小书店,为什么在书店里表现得那么诡异。

两天后,周六傍晚的时候,我和提前约好的朋友到达万林湖小区,找到中年大叔的家,敲开门后,发现的确只有中年大叔自己一个人在家,他家的客厅墙上挂满了他和妻儿的照片,地上铺满了小女孩的玩具,这时我才知道中年大叔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和几岁的女儿,他们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了。

大叔说他一般晚饭后七点钟左右会去二环的那个小书店,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刚六点,不需要这么早把大叔捆绑起来,于是大叔打开客厅电视让我们看会儿电视,并和我们聊了起来,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够感受到他是多么得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快七点了,中年大叔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一脸苦笑地说让我们把他绑在阳台的钢柱上,我虽然不忍心,但是最终还是根据中年大叔的要求把他捆绑住了。

捆绑好中年大叔之后,我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半,刚才我因为专心中年大叔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想到去小书店,但是现在事情完成了,我内心开始变得急切起来,急切想要去书店,于是我和朋友告别中年大叔准备离开,但是因为我太着急,踢到了地上的一堆玩具,自己一个踉跄弯腰差点摔倒,但是在我弯腰的一刹那看到地上一个信封,信封封皮上用很粗的黑色笔迹写着“天堂见”,我有些生气,捡起信封,拿着质问中年大叔:“你是不是想要自杀?你不是说你答应你的妻子要好好活下去吗?”我不知道曾经自杀过的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曾经轻生过,所以才更加希望别人好好珍惜人生吧。

“我的确曾经想过要自杀,但是之后振作了起来,那封信我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也记不清里面写的什么内容了。”中年大叔低着头说,似乎在忏悔。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好奇心驱使我问中年大叔。

经过中年大叔允许,我打开了信封,里面一张信纸上写满了字。

小英,儿子,女儿,你们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们,每个夜晚都梦到你们离开了我,我答应过你们要好好活下去,但是这些天我实在太煎熬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想去天堂找你们。

我现在很后悔以前工作太忙错过了你们生命中的很多时光,小英,你还记得那年你生我们女儿的时候,当时我在外地出差,你自己打了120,自己一个人生下了女儿,而我一天后才赶回来。儿子啊,记得你六年级被评为市模范少年,学校开表彰大会,当时我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参加,你现在还怪我吗?女儿,我的小宝贝,你太小可能不记得了,那年你周岁的时候我也没能参加,错过了你如此重要的时刻。

我对不起你们,所以我要在临死前去植入我曾经错过的记忆,尽管我知道这些记忆不是和你们真实经历的,但是我想体验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些重要时刻。

等我在记忆交易所……

看到这里,“记忆交易所”这些字眼停滞在了我的目光里,大叔去记忆交易所购买过记忆?难道他每天身不由己地去二环书店和记忆移植有关?那我呢?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就算去了记忆交易所移植了记忆也不会记得。

“记忆交易所?你不是也去过记忆交易所么?”朋友在旁边突然对我说,“很长时间了,那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说你决定要去记忆交易所购买童年的记忆,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才告诉我并让我替你保密。”

朋友的话让我脑袋一阵轰响。

“你怎么了?”阳台的大叔看到我脸上惊讶的表情问我。

“咱俩都去记忆交易所购买并植入过记忆,而且记忆移植肯定和我们去小书店有关系!”我斩钉截铁地对中年大叔说,其实我心里也在疑惑。

“什么?”中年大叔很震惊,也很疑惑。

我正准备向大叔解释我的猜测,这时电视里忽然切换画面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我转正头仔细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和标题。画面中是某商场,几个人拿着长刀在疯狂砍人,好几个普通民众身上被砍了数刀,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不一会儿,看到武警出现在画面中,一个个制服了砍人者,然后受伤的人被送到了医院。很快,电视新闻中又报道市内同时发生了很多起这类砍人事件,最后只是说事情还在调查之中。

我和朋友都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中年大叔虽然看不见电视,但是通过声音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刚才看见了之前在小书店里的那些人,和我们一样每天都去小书店的人……”我指着电视中的画面声音颤抖着说,内心十分惊恐,身体颤巍巍的,双脚难以站稳,这时朋友扶了扶我的肩膀,我才没有摔倒。

“你是说你看到那些和我们一样经常去小书店的人在现场?他们遇害了么?”中年大叔显然也很惊讶,问我。

“不,不,不是的,他们是拿刀砍人的人!”我大喊,内心几乎崩溃了。

中年大叔身体也颤抖起来。

“是不是如果刚才我们也去了小书店,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变成疯子,我们也会和他们一起拿着刀疯狂砍人?”我的声音更大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你想多了,这不一定有关系的。”朋友在一旁劝我。

我没有听进去朋友的话,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大叔在阳台被捆绑着也没再说一句话,只有我们俩能够理解这大半年时间以来所发生事情的诡异。

那天晚上我一直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朋友陪我在大叔家里待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我们才想起来被捆绑在阳台的大叔,帮大叔解开绳子之后我和朋友就告辞了。

离开大叔家之后,朋友陪我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突然我的手机想起。

“快看新闻!”是大叔的声音。

我赶快打开手机新闻,然后看到各个版面都充斥着这样的标题——疑似精神压力过大的人报复社会,我点开其中一条,仔细看了新闻的内容。新闻说经调查得知,砍人的罪犯都是在生活上遇到了很大的打击,精神压力极大,甚至有的人曾经轻生过,有可能精神几近崩溃的他们集体发泄,导致了这次全市的大规模砍人事件。

“我呸!”我看到新闻中如此说法,我摔了手机,同时咒骂起来,“我精神压力大就要去砍人么?这他妈什么逻辑?”

骂完之后我向朋友要来他的手机,立刻拨打了110。

“这次全市的砍人事件肯定和记忆交易所有关!”我冲着手机声音略大地说,这时朋友示意我平静下来。

情绪平静之后我向警察大致说明了我的猜测,并表示愿意做人证和提供大脑中的记忆片段进行检查。

一天之后我去了警察局做笔录,给我做笔录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警察,姓刘,刘警官当时面容很憔悴,但又好像在努力强打着精神,做记录的整个过程没有和我说一句题外话。

大概有一个小时,我很坦然地说明了我自己的状况和我所知道的有关这次砍人事件的信息,笔录做完,接着专业人员提取了我和中年大叔以及砍人者的大脑中所植入的记忆片段,最后警察局的人说让我和中年大叔回去等消息。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的!”正当我快要走出警察局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刘警官突然对我说。

我扭头看了刘警官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三天之内警察就可以获得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的猜测是错还是对,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接到警察局的电话也没有看到网上有进一步的报道。

这天,已经是我去警察局做笔录后的第八天了,我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浏览新闻消息,跳出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前段时间的全市大规模砍人事件,但是题目就已经让我心灰意冷了。

新闻题目赫然写着“砍人事件!精神背后的报复性释放”,我点开里面的内容,大致说的是经过这段时间警察机关的调查,前段时间的砍人案件得以侦破,歹徒都是一些精神压力过大的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员,他们一年之前建立一个私人组织,为了就是发泄自己的情绪进而报复社会,秘密计划了一年之后,上演了这次的悲剧,目前这个组织已经被瓦解。

我又打开了其他网站的新闻,关于这个事件的评论大同小异,都把砍人事件和精神压力过大挂上钩,而且还都特别指明这个真相是警察们历经千辛万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才得到的。

“狗屁的真相!”我看到这些消息,又一次大骂,大骂这些媒体,大骂那些办案人员。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我的修学期也马上结束了,现在的我已经慢慢接受了了真相,也不再纠结自己的种种猜测,甚至为我之前的意气大骂感到羞愧。我还经常宽慰自己,主动调节自己的情绪,希望早一点回归正常,继续学业,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明天返校的火车,今天下午我在家收拾行李,忽然接到刘警官的电话。

我们在我家附近的公园见了面,刘警官穿着便装,比着半个月前明显消瘦很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们都沉默着,大概过了好几分钟,我先开了口:“我的情绪好多了,明天我就要回学校继续学业了。”

刘警官继续沉默,我低着头也没再说话。

“对不起……”刘警官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刘警官。

“我不配做一名警察,我的母亲在砍人事件中死去,但我仍然知道真相却不敢说出来,”刘警官低着头。

难怪当时给我做笔录的时候刘警官看起来是那么得憔悴。

“砍人事件完全不是像新闻报道里说的那样,”刘警官继续说,“那些砍人者精神方面根本没问题,也不是为了释放压力而砍人,而是被人洗脑控制了。你之前猜测的没错,这件事的确和记忆交易所有关,但不止如此。”

听到刘警官的话我的心情反而很平静,这时候只是想知道真相,而不愿意再为了真相而抗争。

“你们植入的记忆被动过手脚,里面插入了一段散乱的记忆碎片,这些碎片在潜意识里影响你们的记忆,让你们总是觉得和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在某个地点约好见面,也就是你之前说的小书店,其实这种场所不止一个,全市总共发现了5个。每个地点都有一个负责人,这些负责人都来自一个秘密组织,经调查发现这个组织的创始人就是本市最富有的徐氏家族。”

“你们进入这些地点之后,里面的负责人会通过室内的广播之类的设备说一些你们听来可能无关紧要的话,但是这些话和你们被植入的记忆碎片结合就变得有目的性,进入你们的潜意识,随着次数的增多你们会越来越信任对方,越来越频繁地去那个地方,时间久了就达到了洗脑的效果。”

听到这里我记起来在小书店里的确听到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杂音。

“这个秘密组织的目的就是通过这种手段给你们洗脑进而让你们绝对听从他们,就像希特勒的士兵对希特勒唯命是从一样,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们就会被命令做他们想让你们做的事。这个秘密组织就是一个反人类的组织,他们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仅仅是通过杀人来满足自己的寻乐心理,而这次全市的多处砍人事件仅仅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游戏。”

“这个秘密组织背后的操作者就是徐氏家族的少爷,一个变态,就是他计划了这一切,是他想出了这个游戏,是他买通记忆交易所对几十个记忆囊做了手脚,最后也是他发号施令开始了屠杀。”

“这些真相我们警察局在你提供线索的几天时间里就都查到了,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徐氏家族不但有钱,而且还养着一大批官员和黑势力,最终法院妥协了,警察局妥协了,各大媒体也妥协了,哈哈,说妥协算是好听的,其实都是被钱和权力堵住了嘴,然后帮恶徒掩盖真相,而拿那些被利用的砍人者做替罪羊。”

“哈哈,”刘警官变得语无伦次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拿了好处,但是我就算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我刚当上警察不久,妻子刚生了孩子,现在的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是警察局里的一直臭虫,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哈……哈哈,我仅仅是一只臭虫。”

说着说着刘警官哭了,我能感到他的无奈,他虽然是个警察,但是和我这个学生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抬头看着这一切,然后低头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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