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放学回来,总愿意站在妈妈身边,看着她洗菜做饭。我家的厨房正对着阳台,每次我像个跟屁虫似的黏在妈妈身边时,我妈总是不胜其烦地说:唉,你有这闲工夫,不如看看夕阳,你看每天晚上这夕阳西下,多美啊!我则每次都报之一笑,随口道:嘿,那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吗?还不如看你切菜。诶!妈你说,你是怎么把黄瓜切的这么细,又这么快,还切不到自己的手指头的?!我妈则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随我闲闹。那时觉得,我妈纤细的手指一次次放在咫尺之距锋利的菜刀旁,却还毫不迟疑地手起刀落、一气呵成,这神奇精湛还透着一丝惊险的厨技可比那什么破夕阳好看多了。夕阳每天六点多准时出现,以一副一成不变的模样从不失约,有什么特别的呢?
直到多年后,五六栋大楼在我家前面毫无预兆地像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在我放假回家推开窗时,才蓦然发现,这几栋高层把视线挡了个严丝合缝。我的夕阳,就这样消失在这群高大建筑的身后。
岁月就这样静静流淌,在我时隔好久回到家的这个傍晚,晚霞的光芒突然如此耀眼,以至于高楼们也不能完全遮挡它的光晕,最外圈的夕照就这样无可遏制地迸射出来,而我则趴在窗台上,贪婪地舔舐着这稀少的光线,不肯放过边缘一丝一毫的色彩。趁着夕阳还未消逝,忙不地地照了一堆照片存在手机里,我就像个追夕阳的孩子,奋力跳起脚想捉住落日滑溜溜的尾巴。这时,我才猛然发现,落日这家伙,我已不见它好多年。
时间久到,它躲过高楼的封锁逃出的些许光影我竟也毫不嫌弃狼吞虎咽地欣赏;久到,我已记不起与它对视晃得我双眼一片发白许久缓不过来时,年幼的我不耐烦的嘀咕牢骚。
我们家从前可以说是全市最好的观赏日落地点。楼层高,左右两边没有楼包围环绕,阳台大,视野宽广不受局限。从前我就站在窗前,夕阳西下时,那暖橙色的光,就洒满整个房间。
我后来曾告诉自己:等你上班了,一定要努力工作,赚够钱,去买最前面那栋高楼的最顶层。但还没等我攒足钱,那栋楼的前面却又盖起了一大片更高的楼。我遥望着那崭新的地基,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就这样,多年后,我再也没直视过落日那耀人眼目的脸蛋;而我等了许多年,我面前的高楼大厦越盖越多,鳞次栉比,我的夕阳,它再也没有回来。
失去的东西再没回来过,当初粗心与不珍惜酿成的遗憾都变成一道道旧伤疤。就像童年时一起遛狗玩得很开心的陌生小朋友,分手后却没有留下电话号码,从此散落在人海茫茫;和挥挥手,对在夏令营里格外照顾自己的学长告别,却自此再未谋面。
我的夕阳走了,就再未回来;你如果看到了它,请替我告诉它:我很想它;如果你的夕阳还不离不弃地在你身边,那幸运的你也请替我抱抱它,并告诉它:谢谢它。
趁物是人是,抓紧爱,好好爱。
愿每个你都终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