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小学的时候,那是九零年的事。年纪虽然小,却已奔波求学的路上。“孟母三迁”在母亲身上真真正正的体现出来,她为了我能上更好的学校,不惜厚着脸皮去找了不是关系的关系,托了一个亲戚的朋友的朋友去帮我办了转学手续,就这样还没有在村里的小学读完一年级,我就被迫去了离家五公里的镇小学读书。
这也许是我的幸运,也许也是我的不幸。幸运的是母亲的决定让我有了更好的教育,能让我有更大的机会读上高中和大学,事实证明母亲是有远见的,当初在村里读小学的小伙伴很多读完初中因不善学习早早的开始了打工生涯;不幸的是母亲的决定让我过早的开始起早的生活,九零年的家里别说汽车,就连自行车都没有,意味着每天我要比同村的小伙伴更早的起床,徒步上学。
在一段时间里,特别是冬天,我恨过母亲,恨她的自私,害得我天蒙蒙亮就要起床。可慢慢的我开始不再抱怨,一是因为我已经习惯每天徒步五公里的生活;二是因为每天我都可以下馆子了,母亲每天会给我二块钱,作为我中餐的经费,那时候的小学是没有寄宿制的,也意味着没有食堂。没有食堂,也就意味着我这个不是本镇的外来人口就要下馆子。
小镇虽小,可小吃店和饭店却很多。饭店自然是去不起的,我这两块钱还经不起一菜一汤的折腾,所以我中餐的轨迹仅限于不断在面店与包子铺徘徊。刚开始是一天换一个地方,今天吃面,明天必定是吃包子。在持续了半月后,渐渐中餐的天平朝面店倾斜。这不单是一个小孩对金钱的珍惜,也是一个小孩对味蕾的抉择。虽然年少,可也懂感知,半月的求学,知识倒没长进多少,吃货的本色尽显。通过对比,我发现吃包子的话,一个肉包五毛钱,一碗豆浆三毛钱,一顿午饭最少要吃掉两个包子一碗豆浆,这样算下来要花1块3毛钱,这已是最节省的开支了,一不小心吃掉四个包子都有可能;而吃面的话,却只要1块2毛钱,而且面多汤足味道好,我只管敞了劲的吃,不担心吃不饱。为了能从虎口多拔点牙,从2块钱中多省点钱买小人书看,我开始了六年的吃面生涯。是的,一吃就是六年。我想能坚持六年的原因,不是我的精打细算,也不是我的身强志坚,也许正是牛汤面单纯的好吃吧!好吃厌不了,好吃也忘不了。
牛汤面可不是牛肉面,仅仅是指有牛骨汤的面,说起来我要感谢小镇百年来的传统,面店的老板沿袭了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把剔好的牛肉和没人要的牛骨架放在一起在大锅里熬制,在熬好了之后,把卤好的牛肉取出来出售,而剩下的牛肉汤也没有倒掉,分成两种,一种是清汤,另外一种则放足干辣椒调成辣汤,不管哪种都免费让食客根据口味自行添加。正是这些牛骨汤让儿时身怀两块钱的我品尝到了牛肉的味道,偶尔在牛汤面发现一小块牛肉丁,着实让我开心不小,兴奋的细细品尝。
单纯的牛汤面可能没那么好吃,可再加上正宗的手擀面,两者的缺一不可,在我这吃货的嘴里就完美无暇了。小镇出名的面店也就四家,在镇中心一字排开。四家面店的做法都一样,一样的牛汤,一样的手擀,可我最喜欢去的是第二家,可能面店的老板娘长得胖胖的,像极了我母亲的缘故吧。二十平方的面馆,老板在门口汤面,老板娘就在墙角边做面。面馆的墙角放了一张长二米许宽一米许的桌板,墙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由于一次性要做很多手擀面,老板娘即便是胖胖的,也要花很大力气,因此聪明的她用一根很粗的竹棍放入墙洞,利用杠杆原理,反复的按压面团,直到按平了桌板,按出了劲道才收手,再卷起面皮来切成粗细刚好的手擀面。店里的生意出奇的好,每次吃面几乎要等个一刻钟的时间,儿时是没有手机来打发这等待的时间的,看老板娘做面不知不觉成了我的一种习惯,让饥肠辘辘的自己内心学会一种平静。可平静也只是吃面前的等待,等牛汤面上来的时候,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波澜,抵御不住美味的诱惑,满满的放上两汤匙的辣汤,不顾形象的大吃起来,直到吃完最后一根面,直到喝完最后一滴汤,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擦了擦额头的汗,结束这满意的一餐。
这样的时光也只短暂的持续了六年,后来小学毕业后去了更远的中学,现在更是在遥远的异乡,就很难再吃到了故乡的牛汤面了。虽然很少尝到儿时的味道,却让我养成了爱吃面的习惯,即便在省城,也满城的去找寻找好吃的面店,寻找着儿时的味道,相比之下,都似乎感觉少了些什么。
也许最难忘的回味就在那最遥远的故乡,不管多忙,每年的清明我都是争取要回去的,这是一种天生的牵挂。每次回到那个小镇,不管时间多么仓促,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去那个小面馆吃上一碗牛汤面,像是一种信仰。尽管老板娘已经是白发苍苍打杂的老大娘,尽管儿时清瘦的我已变成大腹便便不惑时的我,可不管时间怎么流逝,还好,汤还是原来的味道,面还是原来的味道,回忆还是儿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