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国家,科学时常会变成流行的东西,进行各种个样的小改革。在一家城建公司的设备革新部,由于收入高,待遇好,大家趋之若鹜,他们的新项目是把自动化、去人员化做为主攻方向,取得了较好的成就。这天他们的一个项目发生了奇异的事儿,一台大型的德国产的推土机自启动去干活了。它相当灵活和欢快,要是有喇叭你会听见“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无限好老喂…”。它有目标,尽头处的一栋四合院,这些样式老旧的设计,建造后,像古老大户的宅邸,想象下出来进去的人,不是大地主、地主婆就是小地主。他们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瓜皮帽,也可能是美国西部牛仔。世界大同后都穿乱了,流浪者波西米亚人的服装也满大街都是。
铲车欢快地干着活,前进,后退,确定了好角度,立马朝漂亮的墙铲下去了。呼呼呼,咚、哗啦,齐活了。这家主人今晚是结婚两周年纪念日,这种日子的节目都差不多。两个双胞胎小地主睡着了,他们应该梦见了美好的童话王国,润泽的笑脸上都展露着笑容,应该是梦到了糖块一类,不管怎么说,在两岁时大家是不大容易想到末日时光的。那对父母在嬉闹,不知道到铲车大人已经干活了,倒塌的墙把大小地主全埋里头了。
月黑风高夜,墙倒塌的声音显得巨大,可以想到地震了,因为天上一直有地震云,你可以猜,或者也可能是战争,南海一直在擦枪,走个火也是可能的。还有时常发生的煤气爆炸,“轰”的一声,轰糊涂了你。
不过有人看见是谁干的了,这人姓郭,名字很像古代英雄:郭长风。自打裁定小产权房违章,要拆除,老郭就魔怔了,举全家之力,老郭的父亲郭老,老郭,老郭的儿子,凑了三百多万,购地建了个大院子的二层别墅,祖孙三代,用阿里巴巴前董事长的话说:这将是我们今后赖以生存的基础。老马指的是他在布莱登公园处的宅子,溜达他家的宅院得骑马,带着饭食和水,一路狂奔,才能在太阳落山前跑到头。压力一大,郭老生物钟颠倒乾坤了,白天睡,晚上睡不着,泡一壶茶,准备些茶食,坐在屋顶的露台上,看月亮,看星星,阴天就看乌云。铲车干活时老郭没听见,风向不对,他背风,墙一倒他看见了,立刻发送信号:“快起来,他们强拆了!…”
假洋鬼子说过一句话:中国大陆人只关心那些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的福祉。大家都冲出来了,不少拿着家什,地板擦子,笤帚疙瘩。老头老太太冲在前边,这种事儿他们是先锋队。铲车有探知功能,一看来这多人,停一边儿不干了。施工队住在工棚里,也跑出来了,一看架势又撤回去。队长和两个技术员站在大门口叫大家冷静,说他们没有干活。队长很会说,他的意思,事儿会调查清楚的,现在先救人,看看倒塌的墙壁下有没有人。都是讲理的人,就先救人。队长叫副队长报告上去,叫警察来。队长是老拆迁人员,经验特别丰富,咬耳朵和副队长说:“万一砸死人,警察不来,咱们控制不了局面。”大型机械不能用,等警察赶来,人也被救出来了。
太阳也露头了,这东西照耀了几十万年,还是万数年谁也不知道。动物也出来了,它们被惊着了,到处是人,景观也改了,它们窜上窜下的房子塌了啊。几只猫干脆上树上去了。有个猫看见下边,哭了。那个不管什么也给它吃的的小孩好像死了呀。还真是的,双胞胎中的男孩没有生命体征了,大地主夫妇,和女小地主好像还好,有昏了的,心跳还在,被120“完了,完了”地鸣叫着拉走了。关于120鸣声,有代表提出来过,觉得这声音不吉祥,应该叫它发出“向前向前的”的声音,给生命以昂扬,提案还在研究中。
队长果真有远见,住户群情激愤,有个家伙特别能鼓噪,站到高处喊:“这个孩子是为我们而死的,我们必需给他讨要一个说法…”这个家伙起了头,要唱歌。警察气坏了,把他给阻止了。后来达成了协议,组成联合调查组,住户选两个代表全程参与。最紧张的是设备革新部,自动化主创人蔡国花先是闹肚子,还没闹完又发烧。有个问题把小蔡折磨着了:铲车怎么会自动打火,还出去干活啊?他们是私下借鉴了、学习了人家的自动驾驶技术,改造了下程序,怎么也涉及不到自动点火干活啊。再说,干什么活,领导没交待,他们都不知道,铲车怎么会知道。蔡国花名字像女孩,实际是男孩,他胆子不大,脑子还行,被搞懵了。调查组第一次会议,第一个麻爪的就是小蔡。小蔡一说领导不部署,他们都不知道干什么,铲车怎么会知道?小蔡说:“大家想想就行了,一个电脑,它怎么会知道干什么啊?”
老郭是住户代表,逮着机会了,说:“反过来说,这事儿也证明了是领导安排,所以铲车才会深更半夜的干活,是不?”
植物神经出毛病,全身不好用,小蔡拉肚子、发烧,浑身拧巴,给问懵了。懵了后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别这么理解。”中心主任气坏了,再开会叫他少说话。上边来了专业检查组,勘查铲车自己干活是怎么会事儿。这几个都是高手,拆解了自动控制系统,吓了一跳,像发现了美洲大陆,说:“我…你们用的这是什么芯片啊?”主任不懂,蔡国花被命令不叫说话后,什么都不主动说了。上次叫郭老头抓住了把柄,郭老头无组织无纪律,到处说他的发现,好像他解决了《哥德巴赫猜想》。记者找不到,他就找自媒体博主,这些博主无组织无纪律,播乱套了,眼下舆论就以为是领导安排的,领导确系没安排,蔡国花没有胆量,要不他愿意做他家的先行者,自杀以证明领导没说那样的话。这样小蔡再看见抨击网络暴力的都点赞,以前他不点,那会儿他把这事儿归结给法律,法律就解决了,抨击是节外生枝。主任瞅他,小蔡得说话了。芯片的过往小蔡知道,说:“高端芯片买不到,要么就太贵了,我们买了二手的苹果手机,用了手机的芯片。”专家听了,大眼瞪小眼,瞪完了,把芯片带回去监测。专家汉语夹杂英语,老郭和另一个代表听懵灯了。老郭不在乎,民间人士怕什么?说道:“嗳,我说检查这个是什么意思?苹果手机是美国老的吧?”另一个代表说:“你们把东西拿走,换了谁知道?”和老百姓吵吵不得,专家叫他们一块儿跟着去了实验室。到了后穿防护服,吹风,戴鞋套,老郭腰不好,这一套做下来,腰疼的快残废了。老郭叫自己挺住,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精神胜利法能用,嘟囔:“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一解析芯片,早先用户存储的很多信息都在,电话号码、微信、QQ,还有个视频,叫《暴力拆除》,是个拆房子的游戏,专家喜形于色,破解谜团了,把节目播放给老郭他们看,说:“芯片没做清除处理,这个拆迁游戏被自动识别导致的自动拆迁。…”两个代表,你看我,我看你。老郭说:“你们的意思,砸死人就白砸死了?”专家一脸无奈,都想喝茶去了啦。一个说:“关于砸死人的事儿,怎么处理,是另外的事儿,今天我们只是找到砸死人的根源。”另一个代表说:“那,根源是什么?”
专家说刚才说了,是芯片内原先的游戏导致的。这结果吓着了俩人,蔡国花和主任。按专家的结论,他们罪责难逃了。主任问小蔡说:“怎么搞的,会出现这种事儿?”小蔡家说不好,只能哑巴了。小蔡家也不回了,在研发室过夜,把专家拷贝的游戏《暴力拆除》看了十五遍,眼都花了。小蔡不是低手,也高,下载了原版游戏,一对照,发现地下潜伏的了。芯片里的游戏被改过,打开源代码一查,游戏是小蔡他们把芯片装进主电脑后给加装进去的。再进一步查,装程序的那天美国佬也有嫌疑:七月四日,这天是美国佬的十一呀?哎吆外,这是哪个孙子干的啊?研发室是个临时办公室,没有监控,谁干的不知道。和主任回报了,主任眼珠子直转,想了一圈,没想出是谁,说:“你觉得是谁?”蔡国花说:“不知道。”主任嗤嗤笑,说:“就算你认为是我也没关系,快说,是谁?”蔡国花给主任不信任搞得快哭了:“我真不知道,知道了能绕过他?”
负责和受伤死小孩的那户人家谈判的刘律师回来了,说:“要六百万,把房子恢复原样就行。”主任说:“这不是一般的狮子啊,这嘴张的够大啊。”小蔡有点癫狂了,他自己癫狂,不吃不喝,或者大吃大喝。
工地有几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各个是名猫,成了流浪贵族,经常脏兮兮的,贵族气却不失。小蔡看着它们发呆。它们吃食物,他在一边儿看着。自由太难了,要是能和猫那样,小蔡也流浪去了。周六家里包饺子,买韭菜和肉,小蔡买完了坐在市场外树下的休息椅子上,一个人叫他,是二表姨姥姥。看见她,小蔡吓一跳。二姨姥姥年轻时是个美人,老的不成样了还做美人,穿得花里胡哨地继续美。这样的老人就愿意和年轻人说话,显得潮。二姨姥姥走街串巷嚼舌头,谈天说地,各种小道消息。二姨姥姥知道蔡国花他们拆迁炸死人的事儿。二姨姥姥说:“你们真是帮了那家人大忙了。…”国花听傻了,心脏还抖动了,国花猜二姨姥姥是不是神经病了,现在神经和阿尔茨海默证的老人特别多,到处溜达,有的坚决不挂标志牌,淘换他们可费事儿了,五湖四海地找,有的能找到五洲四海。
二姨姥姥很亲小孩,现在这么说故去的小人儿,国花惊了。又说了一会儿,东方红,太阳升了。这家双胞胎小孩中的男孩是个傻子,小脑没长好,或者长好了,又怎么着了,一出生就鉴定成小脑残疾。二姨姥姥知道这些,是这俩小孩在国花表姐医院出生的。老天爷呀,这情报太重要了,蔡国花赶紧报告主任了。主任说叫国花谁也别说,叫律师出面去医院把小孩的资料拷贝了。过了两天主任和蔡国花说:“小蔡,奇功一件。”那家死了小孩的人见事情败露了,说:“傻也好,不傻也好,那是一条生命,对不对?”不过他们同意接受四百五十万赔偿,再买套房子,还有不少余款。这家人是半夜搬家的,从此消失了。住户代表郭老悲愤不已,说道:“所有的事儿都是这么完蛋的,汉奸太多了,自己满意了,他不管别人。可悲呀,可悲呀。…”这家人不再追究,别人家的房子没塌,调查组就解散了。原本担心得有人坐牢,这样就不用坐了。蔡国花调查铲车自己干活的事儿,主任看见小蔡说:“小蔡,你得主意身体,调查不调查无所谓了,上头不叫搞自动作业了。”主任看见小蔡头发白了,那是撮白毛,天生的,小蔡之前染色了,最近心烦,没染,叫主任看见了。
没两天蔡国花知道铲车自己干活是怎么回事儿了。有个叫余小邈的,和蔡国花小两岁,二十三,成立研发中心,余小邈也报名了。他学历太低,大专,还是杂牌子学校,没被录取。余小邈很聪明,也很厉害。蔡国花还找过主任,主任说:“不行,学历是硬杠,你要招了小余,别人还以为咱们腐败了,绝对不行。这么说吧小蔡,他就是牛顿、爱因斯坦咱也不管,和咱们没关系。”
铲车干活前的白天,余小邈到铲车上去了,干什么没人知道,看看也不算稀奇。怎么回事儿蔡国花是猜的,他和主任说了,主任说:“行,按你的方案办。”蔡国花把专家拿走的芯片重新装回铲车上,叫了余小邈来,一来主任就把余小邈手机拿过去了,递给国花,国花看见个“铲子”的名字,一打电话,铲车又“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无限好老喂”了。
原来余小邈把芯片程序改了,他一发指令,铲车就干活去了。徐小茂搞了卫星定位,看似简单,却相当聪明,就像导弹,按照程序来,说打谁就打谁,它是目标是张三,李四一点事儿都不会有。主任高兴坏了,出了这事儿,属于生产事故,年底中心上百万的文明生产奖没了,余小邈一出现,成了故意破坏安全生产,奖金就没事儿了。余小邈跪下求他们。蔡国花很慌,说:“主任说的算,我都好说。”主任有原则,警察来把余小邈带走了。主任和国花说:“吃咱们的饭,砸咱们的锅,这种人不能留。”蔡国花中午自己喝了杯酒,跑到仓库角落睡觉去了。余小邈不是人才,是天才,太可惜了。三个月后余小邈被判了八年,故意破坏安全生产,破坏社会稳定,导致一人死亡。蔡国花去省城出差,开了介绍信,特意去看余小邈,审核允许后,人还是没见着。余小邈拒绝了。
动迁的住户被各个击破,最后都搬了。清理完现场,撤离的那天,蔡国花一个人爬到山上往下看,也没什么事儿,他这人有点儿念旧。太阳西斜时,国花看见了传说的一幕,那本拆除的地方现出一条龙的轮廓,看上去又说不出为什么,有点儿吓人。晚上国花竟然又梦到了这条龙,在梦里他枕头下有把剑,他挥剑把龙斩断了,翻了个身,睡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