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从二胡中品出了一些东西。
是的,消失的这些日子,我一时兴起去学了二胡。
我的启蒙人是我的姥爷,一个拉二胡拉了一辈子的老手艺人。
其实最开始我告诉姥爷想跟着他学二胡时,姥爷并不是很同意。因为二姐去年也这么一时兴起过,坚持了一个月不到,麻溜儿的放弃了,姥姥偷偷告诉我,姥爷因为这件事,难过了好一阵子。最后在姥姥的要求下,姥爷同意我跟着他学习。他从最基础的名称把位开始讲起,在讲的过程中,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尽力让内容有趣,让我安心学下去。
可以说,第一节课就让我心力交瘁。它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锯木头一般难听的声音,愚钝的手指根本找不到音的位置,很快,我就有些急躁。
姥爷叹了一口气:“你要想学,就好好学。”我有些愣住,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宽和的姥爷在这件事上怎么如此在意,我家并不是什么音乐大家,没有什么手艺需要传承,学习二胡就只是我打发时间的乐子而已,我对自己没有要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在暖调灯光下穿着老旧棉袄的姥爷,我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我选择继续。
最基础的把位姿势等交完之后,我想找首曲子直接练练手,姥爷没同意。他调好二胡,给我从他那一本厚厚的戏曲谱中找出了一首东方红,让我用上把位练。我试着拉了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这练什么?空气吗?但姥爷只是说:“你先把把位练好吧。”我颇为不服,但还是没有说什么,练把位就连把位。一段节奏,我反反复复地练。就两根弦。就这样,我练了整整三个实打实的下午。
我早就不耐烦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姥爷把声音调开,让我自己来。我当时确实是满怀信心地上手。如你们想的那样,我失败了,那声音跟破铜烂铁在一起摩擦差不多。我有些懵。姥爷什么也没说,拿过二胡,闭着眼,头一晃一晃,数起了拍子。这是同一把二胡吗?
姥爷拉完了二胡,慢悠悠地开口:“你要耐心,你要轻一点,你越用力地拉,它就越难听。就这样,慢慢地拉。”
原来,我需要轻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中国文化里的中庸之道。不偏不倚,调和折中。正如这把二胡,用力太过或太轻都不行,只有适中的力度才能够拉出好曲子。
“你还没有练够火候,你根本就没有找准音的位置,你拉的不对。三年笛子五年萧,一把二胡拉断腰,拉断腰知道不,多少人多大了,也没有找准哪个音在哪,你还得慢慢练。”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姥爷在说这话时,颇有几分骄傲。就两根弦,却包含了一切音。颇有几分中国文化海纳百川的意境。
我重新拿起了那把二胡,还是一样的两根弦,还是一样的要自己在这两根弦上找到每个音的位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连这把二胡也变得端庄了起来。急什么呢?所有的音都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