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傻女不知羞耻,经常在我们面前脱裤子撒尿,动作之快简直不让我们有反应的时间,但我们通常是赶紧转过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李广是我和阿灿小时候放牛的伙伴,比我们大个四五岁,算起辈分来是同族的堂哥。只是他智商有点问题,读了一年级就回家放牛了,一直放到现在,也算是为家里的放牛事业做出了不朽的贡献。他放牛可有一绝:每一头牛都有属于自己的专属名字,或曰“高脚”,或曰“白毛”,或曰“老黑”。每当那些假装愚蠢的牛们一步一步靠近秧苗时,就是隔着一座山也必定逃不过李广那双火眼金睛,这时候他就会站起来,双手叉腰,大吼一声:“回来…!”那牛便如小脚女人一样乖乖转身,连头也不敢抬。
小时候听到水哥在逗李广:“李广啊!你养了多少头牛呢?”
李广不能数数,就老老实实回答:“有老黑,白毛和高脚。”
水哥继续使坏:“那他们加起来有多少条腿啊?”
李广愣了一下,答非所问的回答:“我等一下要回家浇菜了,我妈种了好多菜,我每天都要帮她挑水的。”
水哥觉得也是难为他了,就退而求之:“那你说,一头牛有多少条腿呢?”
李广说上瘾了:“有麦菜,有空心菜,还有生菜,放猪油一炒,可香了。我们家用沼气,用火机一点就着,根本不用上山砍柴了。”
水哥的表情变得很懵逼,感觉也不知道是谁在逗谁了。
李广的心里住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但他的身体却不是,常年的劳动已经让他长成一个强壮的青年了。他妈妈开始给他找老婆了。听村里人说,李广小时候很聪明的,只是有一次发高烧,父亲要去水电站上班,母亲要忙着收割田里的稻子,都没空送他去看病,任他烧了三天三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父母怕他将来娶不上老婆,于是收养了一个有残疾的女弃婴,准备养大了给李广做老婆。这个堂姐读完小学,跑去外面打工,回来就死活不愿意给李广当老婆了。后来她嫁了一个好吃懒做的老男人,生活很是艰难,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婚骗,再后来居然进了一个残疾人歌舞团,开始了天南地北的演出,经常出国。父母遂给李广重新物色人选。
后来还果真说了一个傻女。那傻女和李广如胶似漆,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接吻,站于田野之中,旁有群牛围绕,估计神雕侠侣也不过如此了。和我们去放牛时,李广常常暗示我们该回家了,我和阿灿就偷偷趴在草里偷看他俩亲嘴,有时候一抱就是一两个小时不松开,我们都看得索然无味了,也不知道他们吃了对方多少口水。当然那时我们还是小孩子,也只是看了一乐而已。那傻女不知羞耻,经常在我们面前脱裤子撒尿,动作之快简直不让我们有反应的时间,但我们通常是赶紧转过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李广对这个倒无所谓。
我读初中后,就很少碰见李广了。有一次他在河里浸脚,我跑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很不开心的说:“你不来找我了,阿灿也不来找我了。”我说你不是有老婆了嘛,哪好意思打扰你们。他还是很不开心。
前两年我回老家,阿灿骑摩托来镇上接我,到村口一下车,耳边马上炸起了“噢噢噢噢噢噢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呼叫声,如晴天响雷在半空中爆炸。
我气愤地跟阿灿说:“这他妈谁家孩子啊?有这么欢迎阳春彭于晏的吗?”
阿灿万般无奈地说:“李广的三儿一女啊!每天不分日夜的叫,比狗都勤快。我说我黑眼圈是失眠造成的,你非说我嫖坏了肾。”
我答他:“肾还是留着买个苹果叉吧!”心里暗暗想,这些孩子以后可咋办呢?本来应该是负负得正的,可生物学不认这一套。要说李广再不识数,傻女再不知羞耻,也没有这样鬼哭狼嚎啊!
我把疑惑跟阿灿说了,阿灿点了一根烟,低着头说,“也许,这就是李广想要的幸福吧。”我便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