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列车

这是一列开往北国的绿皮火车。

车速并不快，给窗边的人以足够的时间欣赏沿途的风景。在大城市喧闹的环境下的工作者无不得到解脱和心灵上的洗涤。

车厢内人数不多，大多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少数在交谈。这两个年轻人就显得格外突出。听其交谈，似是特别铁的异性朋友。

男孩有点儿小胖，裹在厚重的羽绒服中活似动漫角色“胖虎”。女孩长得不高，一头清爽的短发，脸上肉肉的，有点儿婴儿肥。两人之间和和气气，总能互相逗乐对方。值得一提的是，女生有一双十分漂亮的大眼睛，带有着一种特别的眼神。

这种眼神足以使任何被痛苦折磨着的心平静下来，足以使任何被痛苦折磨得心力交悴的灵魂得到抚慰，足以使人沉静地忍受痛苦和劫难不止于沉沦。我猜，这是上天派来安抚人间的使者吧。

我不再关注他们，开始着手于自己的事情之中。第二天，终于将公事处理完毕，列车离目标站还远得很。打一个哈欠，正巧与那个女孩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尴尬地笑了。他们邀请我过去一起喝茶、聊天。我一个老大叔与不害臊，腆这个老脸就过去了。

与他们攀谈我才得知，他们大学刚毕业，在外闯荡几个月后，相邀一起去北国的那座大雪山洗涤心灵，沾染圣洁的气息。男孩是个看起来粗犷、憨厚但却十分细心的人。

在出隧道后，他往窗外一指说：“快看，赶紧拍下来啊！”一副画卷映入眼帘，无边无垠的平原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冻霜，雾蒙蒙的，与这天色一样，煞是好看。在右侧，一排铁青的松树挺拔在这北国平原上。为苍白的天色增添了一抹傲骨的青绿。

从古至今，多少的文人墨客被这别样的景象吸引，如此荒凉、平淡，又有一抹生机与其对抗……思如泉涌，此景已篆刻在脑海中。

一个老大叔也难免会触景生情，有些许感慨。

他们之间欢声笑语，我也被感染了，加入到其中去。我调侃他们是天生一对，他们也笑了，只是女孩眼神似乎有点闪躲。

夜幕降临，天空呈现漆一般的黑，吞噬了太阳的光和热，带来的只是无边的黑暗和阴冷。这种阴冷无视棉袄盖被，直刺入骨，甚至是跳动的心也迟缓了下来。于是，人们都入眠了。等待着光明的到来。

照例和家人互道晚安后，进入梦乡。却发现男孩在微信私发了我：“大叔，在不在？我有点事儿问您。”

“嗯，你问吧。”

“我想问。如果一对异性好朋友在一起有一定的年头，感情也好的不得了。男的却发现自己竟喜欢上了女孩，该怎么办？”

我思索了一阵，便回复：

“如果真喜欢，你得勇敢一点，向对方表明心思。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样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例子太多了。”

“那被拒绝之后，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吗？我并不想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而破坏两人之间的友谊。”

“那我猜，就算不会绝交心里也难免会有些芥蒂的。真的绝交的花椒，可能对方真只是把你当表面朋友罢了。不管怎样，这段友谊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但也有例外，不过这例外也得看对方的意思了。”

“嗯，其实我想这件事也很久了，却一直不敢。我还是怕，但大叔这段话一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体现，当你遇见或听见某些有趣的事时，特别想要把它分享给另一个人的瞬间，忽然就会明白了。

那是和含蓄无关的东西，是一种很直接的情话。

当你想把身边的事情都分享给另一个人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毫无保留的爱上了对方。有过这种感觉的人都是幸福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去摸索，找寻两情相悦的对方尝到甜蜜的滋味。

村上春树对恋人关系有一段微妙的描述：

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的爱我 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

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

我们的快乐可以与很多人分享，但难过只会跟最重要的人说。一生这么长，总需要有个人作伴，讲讲废话，凑一桌吃饭，把真实的生活过完。

夜深人静了，男孩的灯似乎依旧通明。

起了个大清早，洗漱过后在廊道泡好一杯茶，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朝窗外远眺，梳理并思考杂乱的记忆和问题，陷入一种深层次的慢生活，生活也得慢下来。

回到座位，瞥见垃圾桶内有一个信封，我看还未开封，便收起来了。男孩和女孩却也不见了。我似乎预料到了结局。

后面，男孩单独找到我，与我攀谈。起初，两人沉默，似是心有灵犀，竟同时开口。但，我更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大叔，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关系就这样破裂了呢？”他带有着哭腔对我说，我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我给了一张小纸条后，她说不可能。我虽未当场表达，但也只得苦笑。后面发现，竟删了微信。我写了一封信给她，以为可以使她不要多想，再能重拾曾经的友谊。可信似乎没看，怕已化为灰烬了吧！”他竟笑了起来。可我能从这笑容中看出那极度的无奈，深处的忧伤，可能还夹杂着一丝炽热的希望。

令我诧异的是，他找我要了一根烟。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自己顺便也点了一根。

平静地看着被烟雾呛着的他。不禁回想，是否所有的男孩都会像他一样？在感情中挣扎，用最无聊的现实去击碎最荒诞的幻想，一切皆成空。

可一生中需得经历多少次类似的痛苦、折磨。直到最后，当我们变得麻木时，这才能叫赢过了生活。故此，网络上有句至理名言：“世上能赢得人，大半都是薄情的人。”最后，我们或许还得感谢让你第一次体会这种现实与幻想落差的人，可否在多年以后，再对她或他讲一句：谢谢你。

我不会安慰，跟不懂如何安慰。某些事情还得自己去承受，别人只是一个聆听者、旁观者。最好保持沉默。

苦是一种成熟的品味，小孩少儿不能轻尝，所以我几乎未见过有小孩子是爱吃苦瓜的。男孩，或许正在品味这种滋味，苦过方能回甘，苦过方能成长。我静静地坐着，若隐若现地传来了男孩抽泣的声音。抬头望向火车过道，女孩不知何时坐在了椅子上，又一次对视。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相反，只有着询问与不忍。

我不好去揣测女孩的心思，对，因为我不懂。不能够去体会这种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觉。但我从那双眼睛中却能体会出女孩的愧疚，相必，他也并不是一个薄情之人。

朋友之交，宜得删繁就简。该确实删除列表中无关紧要的人，能留下的只是生命中值得回忆的人。猜不透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回忆，陪我们走到最后的都是那些能给我们带来温暖的人。

生活中的琐事便是在层层筛选，且人生在世要是出现一两个那样的人，那会是多大的恩赐啊。抓住身边对你好的人，这种机会转瞬即逝。即便在某些事上，你们产生过分歧，闹过不愉快，但若是能对你重情重义，也请不要上了他的心吧！

最舒服的关系就是凡事不用猜！两人之间最累的事就是有话不直说，让对方自己去体会。世人之所以崇尚两小无猜的情怀，就是因为这份单纯。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开闸泄洪，给对方留一线希望。可我却无计可施，尴尬的夹在两人之间。只得保持沉默，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

终于，我的目标站到了，收拾好行囊准备下车。突然瞥见那封尘封着的信，我决定的得将其送到原本的收件人手中。我慢慢朝女孩走去，女孩也很惊奇，抬起头问：

“大叔，你是要下车了吗？路上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嗯，没事。只是大叔有件事情请你帮下忙好吧。”

“好的，你说吧。”

我掏出信封，在她桌前放下。“你就把这个看完，好吗？结果怎样都是毫无关系的，只是了却一个心愿吧。当然，我也不勉强。”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信封，小心撕开，慢慢阅读起来，我坐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却并未看出一个所以然，莫名感到些许挫败。

她转过头来对我说：

“大叔，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并不知道他的态度，亏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希冀。这封信我会一直留着的，再见啦，大叔。或许他太极端太幼稚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发现男孩竟不在车厢内，不过到站了，我也该下车了。这就算作是邂逅一张朋友之间爱恨情愁的车祸现场罢了。

踏上久别重逢的大地，心也就安稳下来。迎面扑来的空气中裹挟着些许土腥气，陌生又有些熟悉，大地还是我的根。

环顾四周，下车的人不多，偌大的车站站台上就显得是如此寂寥、空旷。天空正下着小雪，打到人身上就成了冰冷的小水珠，大家争先朝车站大厅挤去，活似沙丁鱼罐头团成一块。但我没动，应为我看见了男孩，他也跟着下车了。

他走了过来，诚恳的问：

“大叔，我没有地方去了。可以跟着你走吗？”

“你知道吗？你下车就是个最大的错误，极端的幼稚！”

“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发展下去？”

“她在车上等着你的解释，你却逃避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吼着对他说完这些话之后翻着手机的最新消息。一条未读消息的红色字眼赫然映入眼帘：我还是愿意继续和他做朋友的，可他太傻了。

他发疯似的冲向火车，发疯似的呼喊着女孩的名字。可惜的是，火车却快速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男孩筋疲力尽地跪在铁轨上，不顾雪水将其打湿透，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像《雪国列车》的最后，这里只有男孩独自面对空白的荒原，没有在一片死寂白色里的互相依靠，拥有的只是孤独。没有永恒列车的停摆，只有人心的离散。

我和工作人员合力将其搬上站台，送入医院。在搬运途中，看着两旁被厚厚积雪压弯的树枝，想到，若是人的情感有如此韧性，谈何脆弱呢？

雪，渐渐下大了，两箱行李被管理人员收到保管室中，站台上的积雪厚厚一层，无处落脚。费尽力气走下站台，听见背后传来的“咔嚓”一声，扭头一看，刚才才被寄予希望的树枝不堪重负，生生断成了两截……

女孩的生活也不大清楚，翻翻朋友圈，用惬意，才能描述。而所谓描述，那就是三五知己，谈笑风生。

愿诸君牢记：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断枝也会发芽

——澧畔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