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我小学两三年级的时候,具体时间早已忘记,那时我们一家还在广州。
某月,某日,学校请了一位先生为全校师生演讲,一辆一辆大巴车,拉着全校师生到一个大礼堂,灯火辉煌,宽敞明亮。台下黑压压的大小脑袋,仰着看台上的大嘴巴。
那时的演讲内容我也早已不记得,大致上,听着他讲自己严厉不会表达爱的父亲,和蔼笨拙表达爱的母亲,集成父母亲的老师,还有路人甲乙丙丁。
主题是Love&Pece,当然是开玩笑。主题是哭。台上的先生讲着故事,然后是涕泪齐下地讲着故事。台下人等嗑药似的痛苦流涕,眼泪鼻涕口水糊上旁边同学的衣袖。但是谁都不介意了,大家哭红了眼,哭红了脸。抽纸了,拧鼻涕了,擦眼泪了,听了一段接着抽纸。
我在台下很惊恐,仿佛进入了一个都是人类的动物园。也许我没有听,也许没有在意听。我感觉从礼堂上空钻入耳朵的压抑哭声让我实在难受。我四处张望,看见周围的小朋友们都红着脸,比脸更红的是眼睛,从里面滴溜溜滚出水。
大家都在哭啊,一个哭得比一个嗨,仿佛先生说的"我"就是自己。我走不进那个世界,被拒之门外,我觉得这是我的错,但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于是我也哭了,像是手指沾沾口水抹在眼角。
然后先生说:"现在,我想请大家站起来。"要结束了吗?太好了。"请各位在场的同学拥抱自己的老师,自己的父母亲。"什么?我不太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不过既然别人都这样做了,那我就做吧。
我走到我们的老师白女士几米外,隔着同学,看到她正抱着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几位同学哭得正酣,抱完抱下一群。我大概是最后,我想抱过去的啊,然而没有。她看了我一下,拍拍我的肩,算是示意了。为什么呢?因为我没和大家一样哭得不能自己吗?
回校,我坐在车里觉得外面的雨景真好看,配着车里袅袅的哭声。
后来,老师宣布要交五十块的参加费还有几百字的观后感,那时我才真想哭。
至于现在,我逐渐明白这样的活动,和现在每人交五十块喝着啤酒在KTV里声嘶力竭,喝醉后烂醉如泥,撒泼打滚,表白呕吐,其实是一样的。
后记:
白女士其实不姓白,无奈我记忆力差,不记得许多人的名和姓,样貌声音,唯独记得一些怎么也不能忘的事。
我那时大概不是规规矩矩的小孩。某天被某老师叫去办公室挨批,这位白女士就在我对面劈开腿笑,她那天裙装,及膝,劈开腿一览无遗,白色,而她当已是四五十岁模样,故我取名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