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感谢我，」老板的声音冰冷，「要不是我，你不可能来到深圳，不可能遇上经纪公司要买你的版权，也不会遇上你丈夫。」
柯瑞萌换了个坐姿：「照这么说，你也得感谢我啊。要不是我，你的公司也不可能从不到十个人做到现在这样。要不是我，深圳的分公司根本不存在。你现在能买得起 Hugo Boss 也应该感谢我不是吗？五年前你还在跟我一起吃烧麦呢。」
「你觉得换别人就做不了你的事情了？」
「你觉得换别的公司我就做不了我的事情了？」
柯瑞萌略有兴味地看了看窗外，楼下的马路像是被太阳晒化的玻璃。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这公司也一样照常运转。」老板说，「这世界缺了谁都没啥损失。我其实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思考，这么辛苦的意义在哪。人在江湖，成功也是要以牺牲健康和自由为代价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天会离开，我也希望可以早日到岸。」
「我知道你在用‘让对方感同身受’的那套话术。现在我们没在谈论你的问题啊，要失业的是我，不是你。」
「公司给你的待遇已经很优厚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只因为你是老员工。」
「所以你们对别人更差啰？我能离开这公司真是幸运。」
「这个时候表达主主观情绪是一个危险的策略。」
「好，我应该这么说：所以，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受害者。」
「对。这时候我会意识到潜在的风险。我会用’共谋’的话术来拉拢你。」老板的声音变得轻松愉快。
「请继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司的政策是这样，这是客观环境。即便我是CEO，也无力更改。咱们现在只能做纯理性的探讨。作为个人，我很感激你，也会努力帮你争取更多，但结果只能是这样了。」
「别开玩笑了，公司确实是死的，但决策的还是人。你们就算决策者有100个人，也都是由人来决策的。你现在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你们做出的决定已经代表了你们的观点。你们开的这点价码就说明你们根本就没有尊重过我的所有工作，只是把我当烫手山芋，快点打发走最好。」
「建议去掉’别开玩笑了’。」
「好的。」
「接下来我会佯装恼羞成怒，因为我必须在情绪上给你威胁感，让你出于恐惧接受条件。你知不知道，公司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虽然我也不希望发展到那一步，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个人是斗不过资本的。」
「呃，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撕破脸吗？」
「到这一步就是博弈了。你应该将恐惧情绪反射回去。比如：那我们劳动仲裁见。」
「那我们劳动仲裁见吧。」
「接下来我会粗暴地终止对话，与你冷战。在这期间，我会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忘记这个大问题，以期望你的心理提前崩盘。但其实，我的心理是有死线的，下个发薪日会一直逼迫着我作出决策。那一天到来之前，如果你先崩盘，就会选择妥协。反之，则是我接受你的条件。所以时间不会拖得太久。」
「明白了。所以关键并不在于怎么谈，而是在最后这一段心理拉锯，对吧？」
「是的。」
「OK!」柯瑞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谢谢你，Siri . 我先去倒杯咖啡。5分钟之后，帮我拨通老板的电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