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夜的月,分外圆。如同白昼的夜晚,似乎在酝酿着似有似无的故事。持续的高温,没有一丝风,愈发显得沉闷与焦躁。空气中掺杂着似乎一点即着的爆燃成分,知了在枝头狂躁的叫着,虫蛙齐鸣,中元节的夜晚,更增添了些许诡异的气氛。
午夜时分,一辆豪华越野车疾驰在滚烫的村道上,在尽头的小院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1米85的个头,笔挺的背影,两条修长的腿,白净的面庞上精致的五官透着英气。白色的月光下,一身白寸衣搭着黑色西裤,举手投足优雅得体,无不透着英武帅气。
男子叫凌海,是镇上一家小型私企服装公司的业务员,平时也就往返于社交业务上,所以有很多闲暇的时间。因长相俊秀,深得女生喜欢,加上情商高,更有很多异性追随左右。因常穿梭于花丛中,人送外号“宝二爷”。
宝二爷是邻镇入赘过来的上门女婿。婚前自身条件一般,只是岳母这边先一步拆迁,天性爱玩且安于享受的他为了得取征收款,先人一步过上富人的生活,加上妻子是家中的独女,精于算计且有着商业头脑的他,权衡利弊,选择了入赘。
妻子李钗,虽长相一般,倒也算得上是那种适合过日子的女子。婚后生育一男一女两孩子。因为家底丰厚,还有房子出租,婚后也就没有外出就业,一直在家相夫教子。
外表的差异,促成两人的婚姻,也着实让人匪夷所思。这场婚姻起源于女追男。李钗初见宝二爷,就被他俊秀的外表所着迷。宝二爷是个有着商业头脑的精明人,有人爱着,还可以少奋斗很多年,自然顺水推舟的促成了这桩婚姻。
李钗听闻楼下宝二爷回家的动静,亮了灯。看着满身酒气的丈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在外面喜欢沾花惹草,她也是早有耳闻,苦于自己一直没逮着证据。每次跟他吵闹,都被他以“养家、应酬、男人的事业”等理由名正言顺的搪塞过去了。当初追他的时候,母亲就劝说过她,这种长得太好看的男人,难以驾驭,不好招呼。纵使他不去招惹人家,不代表他就不会招蜂引蝶,惹得女人追缠,到时候会有苦头吃的。母亲的话果然应验了,婚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凌海若有若无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丧偶式的婚姻生活和守寡式的育儿方式,经常让她苦不堪言。可是,路是自己选的,再苦,也得走下去。
先前听闻母亲的忠告,为防止凌海在外沾花惹草或被狐狸叼走,一直不敢放手让他出去找工作,就这么守着每年收的房租过日子。奈何孩子们的出生,和日渐增长的日常开销,仅靠那点收入已经很难维持。何况他就是不出去工作,也难以按捺住他那个躁动的心。每天早出晚归的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打牌唱歌,男男女女的喝得昏天酒地滚作一团。与其这么困着他,不如放手让他出去找份工作,养活他自己的同时,也可以添补点家用。
李钗懊恼的唠叨:每天都这么晚回来,还喝那么多酒,家也不管,孩子也不顾,钱也没见你交几个回来,这日子,怎么过?……
凌海瞟了她一眼:凤姐家出了点事,我在帮忙照护着呢……
凤姐是凌海公司的老板娘,或者说是老板更合适。她精明能干,又长得好看,情商高,三观正。对员工们特别好,经常做慈善。勤奋好学,智商也高,业余接触过医学和法学专业的知识,有很多这方面的朋友和资源。公司是她一个人白手起家干起来的。她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办事风格,深得周围人赞赏,所以公司也越发风生水起。
凤姐四十出头的人,但天生的气质和后天的保养,让人看上去,依然是那种回头率高,百看不厌的小女人。果然,长得好看是优势,活得漂亮是本事,她不仅有优势,更有本事。
凤姐与丈夫龚琏结婚十多年,是典型的晚婚者。生育一个女儿,也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当年,也是她追的他,就因为长得帅气,第一眼就被迷倒了……虽然丈夫小她四岁,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爱他……
不过,凤姐最近遇到了点闹心的事,龚琏外出办业务的时候,出了车祸,受了点伤。车祸现场跟业务行程挂不上半点钩,最重要的是,同行副驾一个女孩受伤严重,需要整形,得花六十多万。人家姑娘家长已经来找她协商这个问题了。
龚琏自知理亏,有愧于凤姐,生怕她跟自己离婚,主动坦白了一切:是人家女孩勾引他的……
凤姐心平气和的告诉他:为了孩子,我不会跟你离婚,希望你往后好自为之……
随即又带着礼物,真诚的去看望了受伤的女孩。那女孩确实长得漂亮,至少比自己年轻很多,所以也难怪老公会动心思……
凤姐真诚的告诉女孩:你放心,你的事情,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这样子,我也能理解,该整的还是要整,该治疗的还是要治疗,你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会和他离婚的,至于离婚后,你能不能继续跟他,那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根据相关法律条文,我们未离婚和离婚后,你能得到的赔偿比例是不同的。反正这男人我也不要了,离婚是迟早的事,你如果想得到更多的赔偿金额,最好还是等我们离婚后再索赔……三儿看凤姐一脸真诚,估计也是恨透了龚琏的背叛,寒了心,自感愧疚的站在了凤姐一边,表示愿意配合她,等她们离婚了再找他龚琏协商后续问题,其实她还有一个小心思,说不定还可以直接上位了……
龚琏这边,凤姐三天两头的跑着,忙上忙下,照顾日常生活,俨然没有被背叛打击的伤心和颓废。果然,商场打滚的女人,格局就是不同于常人……
龚琏也因为自己的出轨,还能换来凤姐的不计较,心生惭愧,自然在凤姐面前也老实温柔了许多……
医院临别,凤姐递给龚琏一张白纸:你那三儿把你告上法庭,想要找你拿赔偿,我看你还是先把财产都转我名下吧,后续的问题,我来处理,我看你这也不方便,还是我来写,你就签个名吧……
龚琏垂脸顺从在白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自从凤姐家出事,凌海就一直鞍前马后的跟着跑腿打点。这个男生的优点很多,长得帅、情商高、能力强、心思细腻,着实招人喜爱。凌海担心凤姐因为家中变故,心生情绪,影响到公司的发展和她出行的安全,主动承担了公司的大小事务,做起了凤姐的私人助理及专职司机,除了处理公司事务,还照顾起了凤姐的日常生活和情绪。
凤姐白天忙活公司和老公的事情,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月亮,感叹这些年,自己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丈夫的背叛,她不可能不在意,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可怜自己这些年,为这个家打拼,最后却换来了丈夫的薄情。本以为龚琏会念及家庭和孩子,会珍惜现在的生活,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岂料这脸打得着实够狠。一巴掌拍下去,涌出喉咙的血,还不能吐出来,只能偷偷的咽下去.........
想想眼下的困境,如果三儿索赔,作为共同财产受益人,她势必要分去我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江山;倘若不给,法院判决下来,我们也必将纳入征信,会影响孩子的将来……
凤姐轻轻地抹去眼角的泪,曾经,丈夫和孩子是她的全部,而现在,只有孩子才是她的唯一。这个世界,谁能动她的东西,她都会用生命去捍卫和保护.......
第二天,她接来了一直居家邻镇的婆婆,买回了农家的土鸡,告诉婆婆,公司临时有事,她得去处理。交代老太太炖一份龚琏最爱吃的谷酒炖鸡........
待凤姐处理完公司事务回家的时候,已是晚餐时间,老太太已经把鸡汤炖好了,凤姐特意在鸡汤里滴了几滴香麻油,嗯,真香!是老公喜欢的味道.......
凤姐坐在病床边,看着龚琏喝完鸡汤,交代他好好睡一觉,便出了医院的大门........
电话响起的时候,已是早晨八点了,凤姐刚好睡着。昨夜一宿失眠,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却沉沉的睡了下去。电话是医院打过来的,龚琏病危,正在抢救,需要家属签字......
凌海开车送凤姐过来的。医生说:谁给他喝的酒?不知道用药期间不能喝酒的吗......
凤姐在抢救室外,隔着玻璃,看着医生们拼命的做着心肺复苏、电流起搏,直至大汗淋漓的医生们摇摇头,撤离抢救室,她无力的瘫软在凌海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轻声的抽泣.....其实龚琏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医生之所以那么卖力,不过是尽尽人事而已……
龚琏的丧事办得很简单,毕竟这也不是很光彩的事。婆家也没太多的为难,因为死亡医学鉴定上白纸黑字的写着:酒精与药物发生的中毒事件。酒精来源于老太太炖的鸡汤。老太太因为自己的过失,已陷入深深的自责。老年丧子,而且是死于自己的手上,老人家已经痴痴傻傻,老头子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还有谁来掺合别人家的家事……
丧礼的最后一天,三儿在律师的陪同下来了。律师开门见山,直言是来索赔的。凤姐表示很理解,但话锋一转,请律师直接找当事人。律师说,当事人已经过世,他只能找有义务承担相关法律责任的共同债权债务人……
凤姐拿出一个文件袋:我与龚琏之间,是合法夫妻关系,但没有债权债务关系。龚琏早在出轨婚姻的时候,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去追求他的幸福了。至少目前,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寄存在我这儿。但我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寄存在三小姐那里,如果有,那就作为补偿留给姑娘吧。这些材料白纸黑字,而且都已经经公证处公证的,想必律师也不会对它们心存质疑吧……
凤姐随手抽出里面一张有着龚琏亲笔签名的公证材料,在律师面前晃了一晃。律师眼到之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没有丝毫漏洞,自觉遇上对手,也不敢丢人现眼,辞了三儿的委托,走了……
龚琏死后,凌海寸步不离的跟在凤姐身后。处理公司事务,安顿生活细节,俨然一副男主的姿态,家也回去的更少了。凤姐因为刚经历了太多的变故,情绪低落,也顺理成章的享受着凌海带给她的温柔,慢慢的,沉迷下去……
直至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逐渐对凌海产生了依赖,不知不觉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凌海是有家有孩子的人,而自己,向来活得通透,竟然在凌海蓄意的温柔乡里,逐渐沉迷、沦陷……
回想凌海当初入职公司,看中的就是他的才华和帅气的外表,给他一个平台,定然能发挥出他的光芒。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这么多年,公司业务方面,凌海确实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公司蒸蒸日上,也还是有他的功劳。只是他的野心比较大,他所有的温柔,恐是带有目的,跟一个商业头脑太发达的人打商业交道,还是可以,但打生活交道,未必是好事……
凤姐回想之前解聘的一个叫薛黛的女生,那也是凌海介绍过来的。凌海说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只是那丫头,三十多岁了,长相俊俏秀丽,聪明乖巧,一直未找男朋友。凤姐也在交流中逐渐看出端倪:这丫头,心中有人!而这人,就是凌海!凌海一边守着自己的家,一边稳着初恋情人,还不忘光顾着身边的花园子,流连于花丛中。凤姐看那姑娘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守护在他身后,替她不值,多次暗示她,也未能解开姑娘的心结,只得以裁员的方式,解聘了她,希望她能走出他的生活,走出他的禁锢……
薛黛表面上是离开了凌海,但她一直没有走出迷雾,依然在那个虚无缥缈的迷城,独自转悠、徘徊,依然在等着凌海兑现那句承诺……或许,到老,她依然还在等……
想到这,凤姐打了个寒颤,凌海,不可留……
凤姐辞退凌海的时候,他沉默了。他终究是想不明白,自己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可以无动于衷,竟然可以漠视他的存在,甚至要把自己赶走……自己游走于花丛中,从来没有失过手,唯独这一次……这老女人,自己还没来得及上手,就直接被人家甩了!在商场摸爬滚打的女人,果然还是活得太精、太通透……
凤姐透过玻璃窗,看着凌海离去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失落。这个男人,让她心动过,就像当年爱上龚琏的那种感觉,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所以,他必须走……龚琏得死,因为他不该动女儿的东西;凌海得走,因为他不该动我的东西!
凌海被辞职了,他依旧过上了早出晚归的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打牌唱歌的日子。歌厅酒局上,他认识了长相秀美,歌喉清亮,乖巧可人的裘袭。裘袭是民间音乐队的歌手,经常出席民间喜丧宴席等活动,靠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亮丽的歌喉谋生。酒局上,和凌海一见倾心,眉来眼去,互生暧昧。两人天天黏在一起,感情逐渐升温,越陷越深,直至有一天,裘袭怀孕了........
裘袭本是有家室的人,与丈夫生有一个孩子。经常活动于社交娱乐场所,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虽平时与人逢场作戏,但从没像如此这般动过真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平淡的夫妻生活,忽然闯进一个令她激情四射的男人,她,沉迷了......
凌海一直是本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游走于风花雪月场所,自然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想过放弃家庭去追求那些所谓的爱情。只是此番裘袭的态度,让他深陷困境。裘袭不愿打掉孩子,铁了心和丈夫离婚,想要跟他双宿双飞。裘袭的步步紧逼,穷追不舍,迫得凌海四处躲藏,提心吊胆,生怕事情败露,妻子会跟他离婚。毕竟,他只是想游戏人间,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只可惜,玩鹰的人,终有一天被鹰啄了眼......
凌海的回避,最终导致了裘袭的冲动,她带着水果刀,挺着孕肚,已经离婚无路可退的她,背水一战,找上了凌海的家。
李钗见着裘袭的那一刹,终究证实了以往的流言和猜测。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直接昏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家里乱成了一锅粥。警察也来了,原因是裘袭在她家割脉自杀,同时服下了随身带来的草甘膦......
裘袭在医院抢救半月后,被宣告死亡。
李钗无法接受凌海出轨的现实,神情恍惚,一度在医院精神科治疗。
裘袭死后,其母和孩子的监护人,将凌海告上了法庭,法院的判决致使凌海卖了豪车,还背负了巨额债务。因房子被岳母出面阻拦,才得以保全给娘俩居住。
李钗经治疗后,被诊断为重度精神疾病,长年需药物维持,并需家属监护陪护。裘袭事件的发生,导致她每看到凌海,便会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引起疾病复发。最终,母亲作为监护人,替女儿起诉离婚。夫妻共同财产仅剩房子,判决给李钗;所有债务归过错方凌海承担;介于李钗患病,无抚养孩子的能力,孩子归凌海抚养;凌海净身出户。
凌海带着孩子又回到了邻镇的父母家。背负着满身的债务,凌海不得不把孩子交给年迈的父母,独自早出晚归的赚钱还债......
是夜,依旧月明如镜,宁静的乡村道路上,急速驶入一辆破旧的摩托车,车子在一栋老式楼房前停了下来,旧摩托边忖立下,车上跨腿下来一个男人,胡子拉飒,蓬头垢面,洗褪了色的衣服忖在消瘦的身躯上,显得格外憔悴......灯亮了,门开了,里面传来老妇人的声音:海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