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循例去买奶茶,点单瞄到一眼“古早味奶茶”。
不明觉厉,遂买来一试。
同事问,哎呀呀,old fashion的茶喝来有什么不同?
喝了才评价,对于台湾奶茶来说,古早味茶味添了些、回口略涩不苦,但,和同店其他口味相比,只喝出这点区别。
一、
古早味,应该是什么味?
字面来看是,古旧的味道、过去的味道。闽南、湾湾一带常用于描述传统食物或习俗等。
物质不丰沛的年代,原材料的多样性和精致程度都有限。然而,人们制作食物的智慧和热情却满满,用有限素材翻出无限花样。越难得、越珍惜,对食物的郑重从烹制到品尝到回味一贯彻底;越意外、越惊喜,原材料的简单让美味总是格外的超出期待。而这些,在记忆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味觉和嗅觉印记。
现在的人寻古早味,寻的是回忆里的味道、妈妈的味道、怀念的味道……是包裹着当时环境人情的味道。
而我的古早时代,还没有奶茶这样东西,古早味大概是麦乳精、尤其是生嚼麦乳精再兑口水。
二、
对古早味的回归呼唤,更多一点,是对料多实在、认真负责的申说。
有人说,常常回忆过去是对现世的不满。在这个大家无法对食品安全放心的年代里,寻古早味的心里是对桃花源的渴望。
不求羊羹熊腊,但求常食有味。大白话就是,菜要有菜味、鸡要有鸡味、人要有人味。别喝个奶茶,还要担心是不是喝到了“皮鞋珍珠”。
于是,过去那朴实的、不完美的味道,成了心头挥不去的白月光。那些全神贯注研究一道吃食的师傅用心不在快速圈钱,而在于精进手艺、每天让自己的作品更臻完美,所谓“匠心”。
颜值也许不高的“古早味”,内里是满满的用心,对真实食材的用心、对坚守手艺的用心、对认真生活的用心。
三、
外表质朴、内在华美,也是日本侘寂1美学的部分特质。
在重形式的贵族茶时代中,日本茶人珠光,爱重侘び的美学趣味,找到一条强调内在精神状态的茶汤之道;其再传弟子绍鸥著《绍鸥侘文》,述“真诚、谨慎、不奢华称为‘侘’”;而后,自千利休起,“侘寂”这两个字,不仅是日本茶道的“灵魂”,也成为日本文化中的重要部分。2
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会对这个词有不同解读,如:清淡却高雅的搭配美、拙与慧的相互衬托、物质贫乏而精神富足、含蓄谦卑的自身修养、对自然和日常细节的欣赏、流逝的时间赋予事物的质感等等。
松尾芭蕉有俳句曰:
古池や蛙飛び込む水の音
(蛙跃古池传水音3)
静中有动、岁月有声,这种古寂中的鲜活美,转瞬即逝。如果能捕捉到这一幕、因之而心生欢喜,那生活一定常常有滋有味。
蒋勋说,生活大美,日常饮食也有美。
无谓大富贵,认真生活的人处处创造生活之美、发现生活美学。
这都扯到哪儿哪儿了?老板,再来杯奶茶!古早味!
1侘寂:侘びWABI,外表的残缺;寂びSABI,旧化、生锈。
2珠光:据说曾师承一休与能阿弥,开创茶之道,武野绍鸥是珠光的徒孙,绍鸥的弟子千利休为集日本茶道之大成者,将茶道侘寂之美阐扬光大。
3这句有许多版本的翻译,采用的是个人最喜欢的骆玉明老师书中的一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