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王小艺和妹妹王煜正在仓库整理衣服时,手机响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哥哥王辉的电话后,按了下声音键,关掉了铃声。
“怎么了姐姐?谁啊?”一旁的王煜问道。
“还能有谁?”王小艺没好气地说。
王煜知道是那个讨债鬼又来了,她叹了口气,说:“估计是又没钱花了!”
王煜话刚说完,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了,她一看是王彩月的电话,有些犹豫,可还是接通了。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开口大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赔钱货,你哥的电话怎么不接?”
王小艺听得清清楚楚,她对电话翻了个白眼,打算离开,但电话那边突然大哭:“你们赶快回来,你哥的腿快要被人家砍了。”
王小艺停下了脚步仔细听,电话那边继续哭着说道:“城里来了一伙人,他们骗你哥去赌博,结果他输了五十万,人家说还不上就砍你哥一条腿。”
“什么?”王小艺和王煜面面相觑。
电话那边依旧在大哭大骂,并且警告她们两个必须赶快回家。
王煜挂掉电话后,对王小艺说:“王辉输了50万,她意思是让我们还钱呢!”
王小艺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初中没毕业就来这里打工,十多年了,每个月的钱全部被他们拿走,我们现在哪有钱?”
“那你说怎么办?”
王小艺叹了口气,说:“我们还是先回家一趟吧,要不别说我们,奶奶的日子怕是又不好过了!”
王小艺生活在一个缺爱的家庭里,奶奶是那个家里唯一疼爱她的人,但是奶奶也同样疼爱她的哥哥,虽然她知道奶奶对他们的疼爱是有区别的,但为了那点可怜的温暖,她还是决定回家。
王煜狠狠扔了下手里的货,无比气愤地说:“要去你去,我看见那一家人,心里就不舒服。再说了,那是五十万,又不是五万,我们回去有什么用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为了奶奶,你以为我愿意回去啊!”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去!”王煜憋了憋嘴,继续手里的活。
王小艺看着倔强的妹妹摇了摇头,可不管怎样,都没有人有资格说妹妹冷血。
2
王小艺快速地往商场管理处走,回忆也一幕幕涌上心头。
在那里坐火车都可以不用拿自己身份证的年代,她们姐妹两个跟着王彩月来杭州下沙的工厂里做童工。
那时,她们只读了个初二,但家里只有哥哥一个男孩,她们必须为家里的独苗牺牲。
王彩月告诉她们,她们的人生目标就是好好挣钱,供哥哥读书,为哥哥娶媳妇。于是,懵懵懂懂的她们在环境极差的生产线上没日没夜地工作。
她们的工资按件算的,谁做的衣服多,谁的工资就高。为了钱,王彩月拼命工作,但她拼命工作还不算,她的女儿也必须和她一样。
可那时,王小艺姐妹两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玩心太重,根本没办法把精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但王彩月不干了,家里那么穷,她都那么拼命了,凭什么女儿不努力,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对女儿狂扇耳光。
王小艺性格比较懦弱,被打后赶快去工作,但王煜不依了,她和她妈对抗了起来。
在那种环境极差的生产线上工作的女人,没有几个懂得优雅是什么,但其他人再不堪,也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可王彩月没有,她当着大伙的面,对王煜破口大骂:
“你个孬种,有种现在就去死,你还和我作对,你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生命。我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老天都在看,别人看不起我,欺负我也就算了,你如果也敢这么对我,以后的下场和我一样——你结婚后,大着肚子男人就死了!不!你比我还要惨,你生的孩子还要缺胳膊少腿……”
王煜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的亲生母亲竟会这么恶毒地咒她。她站在原地,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王彩月一看,高兴了,她想跑过去继续教训王煜,但她的妹妹王彩龙冲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王彩月一看自己的妹妹也和自己作对,直接一个大耳光甩了过去。
“你疯了吗?”王彩龙捂着脸朝姐姐大喊。
“你们一个个都和我作对!”王彩月说着又朝王彩龙扑去。
两人撕打成一团,王煜难过地摞不动脚步,王小艺偷偷地看了看,跑过去安慰妹妹,但王煜转身跑了出去。从那以后,她再没叫过王彩月一声妈妈。
加上王彩月总是用暴力对待两孩子,久而久之,她们都不愿喊王彩月一声“妈妈”,和别人提起王彩月时,从不说“我妈”而是用“王辉妈”代替。
是的,在那么多年的煎熬中,她们的妈妈早就在他们的心中死了。
3
“小艺。”
王小艺正在出神,男朋友张黎喊了她一声。
张黎也在这家商场工作,他们在一起已经快四年了。
王小艺愣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浅浅地笑了笑,“哎”了一声。
“你想什么?”张黎拍着王小艺的肩膀问。
“我……我正要找你呢!”
“怎么了?”
“家里有事,我要请假回家,给你说一声。”
“哦,那好啊!顺便把我带上给奶奶看看呗。”张黎笑着说。
“我奶奶如果知道我找个这么远的对象,非气死不可。”王小艺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些不好的记忆已烟消云散。
“那有什么啊?咱们把奶奶接过来一起住,不就可以了?”张黎依旧笑着说。
王小艺摇了摇头,靠在商场中间的护栏上,她也想带张黎回去,可很明显,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了?”张黎见王小艺这般模样,问道,“咱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去见见你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以后再说吧,张黎,我真的有急事,需要请假回家。”
王小艺不知道该怎么把她那么破碎的家庭说给张黎听,只能快步离开。
4
经过二十多小时的长途火车,王小艺终于到家了,但她刚一进门,王彩月就拉着脸问:“你还知道回来啊?王煜呢?”
王小艺说了声“老板不给她请假”后,就直接去了奶奶的屋子。
她看了看眼睛哭得像桃子的奶奶,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奶奶说:“奶奶,我回来了。”
“小艺啊?你总算回来了,你说你哥该怎么办啊?”奶奶说着又低头去擦眼泪。
王小艺想去安慰奶奶,但两个侄子嘻嘻哈哈地跑进来了:“姑姑,姑姑回来了……”
随后而来的是大嫂赵筱筱的声音:“哎呀,你们跑慢点,没见过你姑姑还是咋滴?”她进来后,一把拉住王小艺的胳膊说道,“妹妹啊!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救救你哥啊!你们王家可就你哥这一颗独苗,他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啊!”
王小艺看了看乱翻她包的侄子,以及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嫂子,鼻子冷哼了一声,说:“大嫂,我哥输的那是五十万,你就算是把我卖了也救不了他啊!”
赵筱筱冷笑了一声,说道:“妹妹言重了,我们怎么会卖你呢?你年龄也不小了,我最多给你介绍个婆家。”
“什么?”王小艺知道赵筱筱这样说就已经给她介绍好了婆家,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筱筱,而后又去看奶奶。
但她没想到奶奶也会替赵筱筱帮腔,奶奶擦着眼泪说:“小艺,你就帮帮你哥吧!反正你都二十好几了,村里这么个年龄的女孩大多都结婚了!”
王小艺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她们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但她还是笑了笑,问赵筱筱:“嫂子说这话,看来已经给我介绍好了?”
“妹妹可真聪明,我啊!不会亏待你的,给你介绍的是我的娘家人,我二婶的儿子赵毅。”
王小艺脑中快速搜索这个名字,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还是赵筱筱翻出手机,她才想了起来。
“怎么样?妹妹,你认识吧!据说和你是同学呢!现在做包工头挣了钱,可人家就是看上你了,并且说要给你备十二万彩礼呢!我们这里彩礼可都是八万,你看看人家多有诚意啊!”
“是啊!小艺,那孩子不错,你如果觉得可以就嫁了吧!”奶奶又来劝王小艺。
赵毅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但总不能只要是优秀的男人,她王小艺就要嫁吧!她回家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这样逼婚,她狠狠地对赵筱筱说:“多谢嫂子的好意,但我还不想嫁人。”
“你不嫁人,那你哥怎么办呢?”赵筱筱气急败坏地问。
“我在外面打了十年工,你们住的房子,用的家具,哪一件不是我和王煜两个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你们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吃饱肚子的?现在把我嫁出去,你觉得以后你还会这么潇洒吗?”王小艺咄咄逼人。
“你挣钱给家里不是应该的吗?现在你哥有难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再说了,给你介绍的人又不差,你真是不识好歹!”赵筱筱说着,眼睛一亮,而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问王小艺,“难道妹妹在外面找了人?”
王小艺看了看嫂子轻蔑的样子和一脸焦急的奶奶,说了声“对!”
“那你们快点结婚啊!彩礼我们可以少要点,十万也可以!”赵筱筱连忙说。
王小艺瞪了一眼赵筱筱,说:“对方是安徽人,人家结婚不收彩礼!”
“什么?”奶奶和嫂子同时惊讶地说。
“那怎么可以,没有彩礼难道还要倒贴吗?”赵筱筱有点气急败坏,倒是奶奶叹了口气,说,“孩子啊!彩礼不彩礼不重要,但那么远,以后被欺负了,该怎么办啊?”
听到奶奶这么说,赵筱筱连忙说:“奶奶,你胡说什么呢?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妹妹拉扯到大容易吗?怎么可以不要彩礼呢?我们这里可没有白送的道理,还有你的孙子,现在正需要这笔钱呢!”
“唉!”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赵筱筱见奶奶不给力又去搬来王彩月。王彩月对王小艺一番狂轰滥炸,但王小艺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理外面的污言烂语。
王彩月骂了会,觉得没意思就回屋了。
王小艺虽然也担心王辉,但她更多的是想奶奶了,但谁知会被逼婚呢?她想,她从朋友那里借点钱给家里后,就赶快离开。
5
下午,外出借钱的王辉回来了。他一进门,赵筱筱就拉着他把王小艺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王小辉气得拍了一把桌子,就来找王小艺,“你……你个没良心的,竟然想要给人家白送!”
他试图去开王小艺的门,但王小艺把门反锁了,他叫了一会儿,王小艺没有理他,他气极了,狠狠一脚把门踢开了。
“你干嘛?”王小艺从床上跳起来问。
“我干嘛?你在外面勾引野男人,还问我干嘛?”
王小艺看了看一脸暴躁的王辉,瞪了他一眼,就蒙上被子睡觉,但是,在外面受了挫的王辉,被妹妹无视后,恼羞成怒。
他一把扯过王小艺身上的被子,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就是拳打脚踢。
王小艺没想到她供了十多年吃喝的哥哥会这么对她,她反身也去抓王辉的脸,但瘦小的她哪是王辉的对手?王辉又气又恼,抓住王小艺的脖子就朝床头的垃圾桶按去。
他一个膝盖不停地撞王小艺,一双手拔王小艺按在垃圾桶里,狠狠地撕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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