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重新踏上这条路,这条很久没人走过的路。杂草丛生,野兔蹦跳。今日,这条路上的脚印是我一个人的。一路上,我细数着长势极好的庄稼。一走到那亩空荡荡的田地,便是哽咽着不想记起。直步往前走,只怕稍稍一停留,就掉进回忆的漩涡。手里紧握着路边摘的草,那是像花一样的草。
加快脚步,走进村庄,一条竖着的路上塞满了垃圾,玻璃瓶、塑料瓶,纸板……各种杂物。好像在我不走这条路的几年里,这条路发生着我不想看到的变化,也留存着我内心深处美好与痛苦并存的回忆。
那是我上四年级。冬日,我们通常五点半起床,穿上妈妈缝制的棉袄,再套上夏日的薄校服。那时,天不亮,我跟随我的表哥,装作男生模样,手里拿着火把,一路上高声唱歌去学校。可那几日,总是在出进村庄的那条路上,有黑色的影子在晃悠。因为清晨,我只能看见黑黑的一团在缓缓地移动,我不禁想到可怕的事物,一咕噜跑在他们前面。他们也是如此,跑到另一个队伍的前面,才敢放下心来,认真地讨论那是什么。第二天,我们果断让父母送我们上学。在父母的陪同下,我们亲眼目睹了那团黑影。母亲说:“那是打工回来的光棍汉。”真的是这样。傍晚,路边有个留着半卷的长发、穿着夹克的吃力地推车的人,我们几个不知怎么的,簇拥着帮他推车。我们并没有陌生的感觉,而是有说有笑地聊着。他说他的妻子、儿女,我们则谈着那时有意思的游戏和无趣的学习。自此,我们与他便成了朋友,是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却在需要帮助时给彼此一点力量的朋友。
一个上学的夜晚,天降暴雨,一岁多的妹妹感冒发烧,我与妈妈打着伞去附近村庄找村医,在妹妹吊水的回家那个夜里,雨越下越大,山洪暴发,冲走了房屋,冲散了家庭。带来了生死别离。清晨五点多时,我与母亲带着妹妹回家。原本的小河成了带着花纹的巨蟒,又壮又粗,大人们在坝上站着,寻找那些被洪水带走的人……
那几日,我没有上学,只是待在家里,带着年幼的妹妹。
听说,他的长发被水拔剥地得一根不剩,只留下又青又紫的身躯。再后来,我没有听闻过他。
今日,在这个天降暴雨,胆怯于死去的夜里,回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