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你的讯息,半年余了。总是在脑子里徘徊着,放不下。
如果不是无故遇上那位男同学,提及你,也许一切都珍藏在远远的时光里了。你是我甜甜的记忆。
那年秋天,换了学校,我报名晚了一两周。
头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天光微透,迷蒙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清新与不安。到学校大门口时,犀利的早操铃声已经急促的在那里响着了。一大排教室,长得一模一样,慌乱里连着跑错两次,第三次才找到五一班的教室。撂下书包就往操场跑。
好大的操场啊,一眼望不到头,一端陷在晨雾里。校长在上面训话,散乱一旁的老师乌鸦鸦一大片,我慌张地绕过他们,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咱班队伍,恰好补了你左边的缺位。
惊魂未定,也不敢四下里看,只把视线落在脚下,这个时候就看见了你的脚,穿着一双浅口系带的鞋,白白胖胖圆圆的,又可爱又漂亮。我往后退退,想收回自己的脚。再去看你,一双笑意闪烁的大眼睛,正看着我,白里透红的鹅蛋脸,嘴微歙,及肩的两根麻花辫。我又快乐又羞涩,半天以来的紧张不安好了很多。那天,你穿的是一件薄荷绿的长袖衬衣,胸前层叠的荷叶边,更衬得你清新柔和。
操场四周是好大的梧桐树,棵棵都抱不拢,篮球大的叶子落在树下,粘在地上,树木的气味,泥土的气味,轰鸣的跑步声,我睁大着眼睛,有点晕眩。
我们成了好朋友。你学习好,我也好。可是我的记忆里,那个年龄好大,大到几乎可以叫他爷爷的,黑黑瘦瘦带一副亮晶晶眼镜的数学老师总是更喜欢你一些。
你还有一个上初二的姐姐,水蜜桃一样,扎着一束马尾。在放学的路上,你会悄悄地告诉我关于生理期的小秘密,这是你从姐姐那里偷偷知道的。
关于你的记忆,我们在一起的记忆就是这些了。一年以后我们就分开了。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再不曾谋面。可却从未忘记,一直安放在那里。似一枝甜馨的叫不上名字的花摇曳在生命深处,那朵花是纯净的白色,底色是粉的。
你和同年级的一个男生结了婚。那男生我是知道的,学习很好,校草级的。你们般配。我微笑,莫不赞叹岁月静美。
半晌他又说,两年前你们离婚了。我的心像在坐过山车。
那男生人进中年,事业有成,魅力四射。你们分手的时候,你名下过户到了两套省会城市的房子,价值不菲。孩子归他爸爸,你一个人过着日子,假期的时候会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看看妈妈。
这两套市值颇丰的房子牵绊了你,世俗生活,真爱难觅。脑海里赫然浮出张爱玲《金锁记》的故事。
曹七巧用自己的前半生换取了世家遗产。却用一生守护着黄金的枷。
她怀疑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都是图谋自己的钱财。即使爱恋半生,不!一生的姜季泽来找她。“他难道是哄她么?他想她的钱—— 她卖掉她的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仅仅这一转念便使她暴怒起来”
她赶走了他。
又于苍茫里跑去楼上的窗户下远远的看着他出了弄堂:长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褂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
她眼前仿佛挂了冰冷的珍珠帘,风来了风去了,一阵热一阵凉,她只是淌着眼泪。她很明白她这举动太蠢——太蠢!
她一样怀疑自己的亲侄儿有所企及。直至最后,心态异常到惊悚,千般阻挠儿女长白长安的婚姻幸福。
同学寥寥几句后,沉默了。我心哀哀又寂寂。心里有无谓的假设与挣扎,替你。
我跑题了。
"我们遇上了最好的年代。”
我想不出你现在的模样,也耽于见你。惧怕岁月的洪流冲走记忆里的甜美,不再往复。
我们生而为人,又为女人,怎么才能跳脱出生命的困顿呢?!
罗曼罗兰有一段描述女性的话:
女人常会把整个生活孤注一掷的放在爱情上面,男人还关切着旁的事。
这些亿兆的生灵,怀着一股热烈的力量,自从有人类起,四千年来老是毫无结果的燃烧着,把自己奉献给两个偶像:爱情与母性,——而母性这个崇高的起局,对千千万万的女人还靳而不与,对另一部分的女子不过是充实了她们几年的生命。
生命的节奏是爱。那么,爱情的青鸟,正在飞来的路上吗。
我记忆里的女孩儿,我想你,一如想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