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六十度左右坡度的山路蜿蜒五公里,世世代代沿山路居住的是家乡纯朴的子民。有一面具有沧桑感的泥墙守护在村口,泥墙上有三个大红字,标注村名,那便是我的家乡。
来到这里,你要注意脚下的路。
不平整和尘飞扬是其次,首要的是牧羊人赶来的大批羊群,尤其是那些长着犄角的山羊,冷不丁会拜访你一下,莫慌,站立即可,大自然的物种会给前行的你让路。
有时,还会遇到劳作回家的马车,吭哧吭哧地爬坡,只要车斗里没有太多的负重,多半是可以捎路人一程的,有些颠簸,没关系,拉车人会告诉你要拽住哪根绳子,你可以跟着车夫一起吆喝,指挥前方的“战马”,吆喝的声音也不能过于大了,万一指挥到其他的“战马”就不大好了。
这样的场景多半出现在比较悠闲的时候,不为时间而烦恼的时候,早出晚归跟着父辈一起去伺候庄稼,尽职尽责,有板有眼,为的自然不是秋天的收成,而是和泥土相伴的胡闹。
满脸的黑道道、满手的污垢、邋里邋遢的衣服、总也会丢掉的鞋子,是儿时年代中我们共同的记忆。
暑假里,相邀七八个玩伴,每人带上一个水壶,选择最炎热的午后,爬过家乡的山路,再翻山越岭,去一个叫做“侯娃掌”的地方偷杏儿。
说来也怪,偷了好几年,从来没有中过暑,也没发现那个地方有人看管,有点神奇,不过,这些杏儿的味道可棒了,满足自己的馋欲后是一定要多带一些回家的,家里的父辈也都等着呢!后来发现,在时间上,家乡的杏儿好像晚熟些。
杏儿的嘴瘾过完后,就轮到青苹果了。按照惯例,这会儿的家乡山路,正该上演准初三学生沿途采摘青苹果的剧幕。十四五岁的男孩女孩们,每天骑着自行车到20公里以外的镇上去上学,下坡的时候神清气爽呼啸直下,车技好像都是一顶一的好,但回家的路上就会有点力不从心气喘吁吁了。热浪翻滚的七月,山路也在冒烟,在半山腰把自行车顺着田埂停靠,去树林里找到那几颗久违的苹果树,哧溜一下爬上去采摘高处的果实,在衣服上蹭一蹭,塞入嘴巴,酸溜溜的滋味,瞬间化解夏日的酷暑。
也有一些温馨但是艰辛的路途。
大三寒假下火车时,家乡已遭受暴雪袭击三天有余,加之西北风夜夜惊梦,这条山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冰路”,小弟特意穿着鞋底被磨平的皮鞋沿着山路来了一场滑冰秀,据说当时追随者甚多。下火车的时间本来就是深夜,加之回家的柏油路也在打滑,我和爸爸徒步到达山底时已是凌晨一点多。凌厉的寒风迎面扑来,脚下的路在漆黑中蔓延,爸爸手中燃着的烟头是唯一的光亮,放慢脚步,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把这条路走穿。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地就看到家里的灯光,妈妈熬了小米粥,热着……那一夜,我睡得尤其的香。
家乡的山路,几经重铺,但依旧抵不过自然的威力,总能在雨雪风霜的利诱下回归黄土的面貌,尽管也保留了一些现代的痕迹。
如果,你也如我般是大山的子民,熟悉山路的春夏秋冬,会在爬坡的路上眼观八方,欣赏大山的内涵,会在爬坡的路上习惯性地把身体后转,俯瞰方才走过的路,看到黄土中的足迹。
想必你也会像我一样,无论身在何方,只要回忆起这条陪伴岁月成长的山路,所有遥远的故事会重新演绎,飘荡在外的游子,心会在瞬间归于安宁,笃定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