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青丝已绾

林桦睡得很熟，那么吵的环境里依然睡得物我两忘不亦乐乎。

林桦被苏墨摇醒的时候，发现大家终于玩得尽兴决定散场各自回家。

睡了这一会儿，林桦觉得眼皮没有那么沉重了，眼前景物的旋转也不是那么严重了，头也勉强能够抬起来了，站起身，也勉强不会摇晃了。便随着大家一起向外面走。

林桦迷迷糊糊地跟着大家往外走，习惯性地走在苏墨身边，却觉得有点跟不上苏墨的脚步。又不敢走得太快，太快了眼前的事物便开始旋转，林桦知道那会让自己跌倒。

终于走出了KTV的门口，林桦听见大家互相道别，却不见苏墨的影子。林桦努力睁眼四处寻找，终于看见不远处苏墨快步走向正在离开的夏暖。

林桦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醉酒后麻木的脑袋里只知道自己应该跟在苏墨身边，便迷迷糊糊地向两人走去。就见苏墨快步赶上夏暖，走近后便伸手拉她。夏暖回头，似乎有些不高兴。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苏墨便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拖在身后的手里，却硬拉着夏暖。夏暖的样子并不情愿，却也没有反抗，只是堵气的样子。

走到车子前，苏墨打开车门将夏暖塞进车里，自己转到另一边坐进了驾驶的位置。远处的林桦看着这一幕，迷迷糊糊的摸不着头脑。不过稍稍有点醒酒的脑子还尚存着一点理智。这点尚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时候，两个人的世界，她不应该跟过去。

于是，林桦就站在那里，看着苏墨将夏暖塞进了车子，看着苏墨上了车，看着苏墨开着车一头扎进午夜之后并不静谧的街道里。看着苏墨行云流水的动作里，完全没有想到过，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过，不远处那个在不久之前被苏墨留下的，在这午夜之后的微风里只身一人的，对这个城市完全陌生的，自相识以来便时时跟随在他身边的——林桦。

车子启动之前，林桦恍惚看见苏墨拿起电话放在耳边。有一瞬间林桦以为那电话是苏墨打给自己的，至少交待一声自己怎么回家。林桦便慌忙去翻手机。可是直到车子一头扎进午夜的街道里直到消失在林桦模糊的视线里，林桦的电话依旧没有响起。

林桦就一直站在那里，迷迷糊糊的努力挣扎着保持尚着有的那一点清醒和理智。又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开始在林桦的心底涌动，一点一点，便要汹涌澎湃开来。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对了，林桦迷迷糊糊的脑中记起，就在看着苏墨和夏暖站在一处时，这种感觉便在心底涌动。更早的时候，是多少年前，林桦早已记不清了，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吧。

林桦忽然感觉有些冷。才发现，N市八月末的午夜里，夜风早已凉如水。

秦惜楚回到家里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林桦。便轻笑：“说着不想逛街，还是没能忍住。”走上阳台，坐在林桦喜欢坐的那个位置，捡起林桦翻看的那本书，秦惜楚随手翻看着。却发现已经这么晚了，林桦还没有回来。正在猜想着林桦去了哪里，手机响了起来。是苏墨。

“秦惜楚，带林桦回家。”只说了这一句，苏墨便挂断了电话。

秦惜楚皱了皱眉，开始打电话给林桦。电话响了很多声，林桦没有接。再次打过去，响到自动断线，林桦还是没有接。秦惜楚开始沉不住气。起身去拿外套，一边皱着眉第三次打过去。

“喂？”电话里响起林桦的声音，秦惜楚差点错过。以为这一次电话依然会接不通，却在放弃的前一刻，接通了。

接通电话的第一声，秦惜楚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边传来的那一声，那么虚弱，那么沙哑，甚至带着些轻微的颤抖，那是林桦吗？是那个再累都累不倒，笑着说自己是超人预备役的林桦吗？

秦惜楚的心骤然抽紧，语气里掩不住的担心着急：“林桦，你怎么了？”

电话里静了一小会儿，听不到林桦的回应，秦惜楚更加着急：“林桦，林桦？你怎么了？”

林桦终于想明白了电话里在说些什么，缓慢地回答：“好冷。”

秦惜楚虽着急，却依然保持着冷静，问：“你在哪里？”

林桦想了想，说：“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林桦已经从KTV门口走了开去。至于怎么走到这里，林桦没有记忆。

秦惜楚强抑着焦急，耐心地说：“你好好看一看，周围有什么建筑物，写着什么名字。”

林桦依言抬头看向四周，便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也开始转圈。终于看清了周围建筑物的名字，一一报给秦惜楚。秦惜楚说了声：“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电话不要挂断，我要听着你的声音。”

听到秦惜楚的吩咐，林桦便没有动。林桦怕自己一动，便一辈子只能流浪在街头。林桦的脑中闪现的，是自己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在街角蜷缩的样子，是蓬乱肮脏的头发后那双眼里的空洞无识。那样的眼神，让林桦冷彻骨髓。林桦的心开始发抖。林桦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样站在这里等着那冷彻骨髓的结局。

一步，又一步，林桦在向前走。即便不知道方向，林桦的心中依旧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要做点什么，不要等待那样的结局。”

林桦走得很慢，夜风已经让林桦的身体冰凉，并且开始变得僵硬。林桦忘了秦惜楚的嘱咐，忘记了秦惜楚说过来接她。林桦被那一刻眼前闪现的景象骇慌了神。蜷缩在街角的冷风中，肮乱头发下那那空洞的眼，每一次闪现，都让林桦想狂奔逃离。

便在这样的错乱中，林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桦，林桦。”

林桦从那骇人的幻景中骤然回神，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听不到林桦的回答，那声音愈发焦急：“林桦！回答！林桦！”

林桦终于发现，那声音来自手中无意识中紧握着的手机。

林桦缓缓抬起冰冷僵硬的手臂，将手机凑到耳边，轻轻吐出一声：“喂？”满是颤抖的一个字。

已经开始狂吼的秦惜楚骤然停了声音，顿了顿，秦惜楚问：“你动了没有？”

林桦想了想，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声音依旧颤抖，却多了丝无助。

秦惜楚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不准动！林桦！我不准你再动！”

林桦的声音里多了丝焦急与惶惑：“可是……我总要做点什么。我不要一辈子流浪在街上。我不要那样。”

秦惜楚的语气骤然平静下来，柔声说：“别动，你要是动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林桦的心骤然平静。

“你要是动了，我就找不到你了。”林桦的意识里只剩了这一句。

于是林桦不动。一丝都不动。生怕一动，那个来寻的人便再找不到自己。

许久，电话里传出声音：“林桦，林桦！”秦惜楚听不到林桦的声音，开始担心。

林桦回答：“嗯？”

秦惜楚放下了心：“没有动？”

林桦答：“没有。”

过了会儿，林桦说：“可是，脚好疼。”

秦惜楚柔声说：“在路边坐一会儿，我马上到。”

林桦便四处看了下，抬起站得麻木的双腿，挪到路边的台阶上，坐下，便依旧不敢动。

夜风好冷。林桦却睁不开眼。脑中混沌得似盘古开天劈地之前。这样的混沌中，林桦唯一的动作，是紧紧抓着电话。像抓着根飘浮的稻草。

电话里，不时传出秦惜楚的声音，喊着：“林桦，林桦！”

林桦便轻轻的“嗯”一声作回答。

秦惜楚很庆幸林桦迷迷糊糊中说的这些建筑物的名称没有一个错误，也很庆幸自己对N市还算熟悉。在林桦听话地坐在路边五十七分钟之后，秦惜楚终于找到了林桦。

秦惜楚找到林桦的时候，林桦正抱膝坐在街边的台阶上。秦惜楚确定了周围的建筑物，确实是林桦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可抱膝坐在台阶上的那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林桦。

秦惜楚试着喊了声：“林桦？”台阶上的那个人便抬起手里的电话，靠近唇边，低低“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秦惜楚一直在电话里叫着林桦的名字，不停大吼着让她说话，林桦早已经在夜风里睡着了。

看到面前的人动了动，听到电话里隐约传来的回答，秦惜楚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林桦。

急忙跑过去，刚走到近前，秦惜楚就闻到浓重的酒气。

秦惜楚皱了皱眉：“怎么喝这么多酒。”略带了点责备。伸出手去正要拉林桦起身，却发现触手冰凉。

林桦抬起头，勉强睁着眼看了看，待看到秦惜楚，脸上便绽出一丝笑容。

“怎么一直这么坐着，冻成这样都不知道动一动的？”秦惜楚的声音带了恼火。飞快地脱下外套披在林桦肩上，秦惜楚柔了声音说：“来，我带你回家。”便想要扶林桦站起身，却发现林桦坐得太久，身体已经僵了。

秦惜楚想了想，放弃了抱林桦上车的想法。替林桦揉了会儿四肢和后背，柔声说道：“试试能不能站起来。”便试着扶林桦起身。

在秦惜楚的搀扶下，林桦总算勉强能站起来。秦惜楚便半扶半抱着带林桦走下台阶。

林桦一直看着秦惜楚，看着他将外衣披在自己肩头，看着他揉捏自己的四肢，脑中却反复着那一句：“带你回家。”

林桦任由着秦惜楚把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任由他半扶半抱着把自己带进车里。

在车里坐定，林桦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打火准备开车的秦惜楚，说出了见到秦惜楚后的第一句话：“真好，有人来带我回家。”说完，便一歪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林桦是被秦惜楚抱上楼的。

林桦已经睁不开眼睛，原本还能保持的一点清醒在秦惜楚说出要带林桦去医院的时候说了句“不要把我扔在医院，带我回家”，便再没了踪迹。

秦惜楚叹了口气，看着迷糊中仍不停含混念叨着“带我回家”的林桦，抬步带她回了家。

抱着林桦的时候，秦惜楚能清楚地感觉到林桦在发抖。一边发抖一边念叨着“带我回家”。秦惜楚不知林桦有着怎样的过往，怎会惶恐成这模样。只是稳稳地将林桦抱着，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带你回家。”林桦便不再念叨，只将手紧紧地抓着秦惜楚的衣襟，像是生怕一松手便会被遗弃般。

秦惜楚将林桦抱进屋子的刹那，在林桦耳边轻声说：“我们到家了。”林桦便松了那只握紧秦惜楚衣襟的手，长出了口气，沉沉地睡去。

秦惜楚把林桦放到床上，替她将头发散开，盖好被子，便去厨房烧了热水。

烧好了水，端到林桦床边，秦惜楚想要喂林桦喝一点来驱寒，却发现林桦迷糊中一直紧咬着牙。尝试着喂了一点，却完全喂不进去，全部洒了出来。

试了几次，却一点也喂不进去，顺着唇角一遍一遍流下来。秦惜楚手忙脚乱地擦试着林桦唇边洒出来的水，正想不出办法，电话却响了起来。是苏墨。

“接回林桦了吧？”苏墨问。

“接是接回来了，可是情况不太好。”秦惜楚皱着眉说：“怎么让她喝那么多酒，又扔她一个人在大街上？”秦惜楚责备着，声音里有隐隐的愤怒。

“她现在怎么样？”苏墨问。声音里关切中透出一丝焦急。

“醉酒在街边，快冻成冰人了。抱她上楼的时候身上还凉着，现在脸上红得不正常，怕是发烧了。”秦惜楚皱着眉说。

“给她吃药了吗？”苏墨问。

“昏睡着，试了好几次，水都喂不进去。”秦惜楚说。

“我现在过去。你看好她。”说完，苏墨便挂断了电话。

十七分钟后，苏墨出现在林桦床边。

看着床上脸色酡红昏睡着的林桦，苏墨的眉皱得很紧。

自己留下了林桦，却又把酒醉的她一个人扔在街边。苏墨眼前总是挥不去自己带着夏暖上车离开时，林桦那自嘲中带着悲伤的眼。

伸手试了试林桦的头，那温度烫得苏墨心里一紧。这一紧，便再松不开。

“来的路上买了些液体的药，试试看能不能喂进去。”苏墨一边打开带进来的袋子一边说。

“喂不进去的，我试过了。”秦惜楚说。

“怎么没有带她去医院？”苏墨皱眉说。

“她不愿去。他怕被一个人留在医院。”秦惜楚低声说。

苏墨的心像被针刺般忽然一痛。

她害怕被扔下，害怕一个人，自己却就那样将她扔在街边，连声交待也没有。苏墨看着林桦的眼神，歉疚中透着深深的怜惜。

苏墨坐在林桦的床头，微微扶起林桦的头，秦惜楚端过倒好的药，尝试着将药喂进去。

同上一次一样，林桦的牙咬得太紧，药顺着唇角全部流了出来。将洒出的药水擦干净，苏墨放下林桦，对秦惜楚说：“带她去医院吧。”

秦惜楚看了苏墨一眼，说：“她不肯去，怕被一个人扔在医院。”

苏墨的心蓦的疼了一下，心里的歉疚更甚，看向林桦的眼睛里满是疼惜。

苏墨看着桌上的药，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伸手拿过药，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去。

秦惜楚转过头，顿了一下，走出屋去。

苏墨俯下身，凑到林桦唇边，用自己的口堵住林桦微烫的唇，用舌一点一点撬开林桦咬紧的牙关，一点一点，将药度进了林桦口中。

秦惜楚回来的时候，苏墨正在用毛巾擦试林桦唇边的一点药水。

秦惜楚手里拿了块冰毛巾，递给苏墨。苏墨接过毛巾，搭在林桦的额头上。

秦惜楚在椅子上坐下来，问苏墨：“到底怎么回事？”

苏墨低声说：“那天早上，夏暖看见了林桦从我房间跑出去。威胁我要透露给媒体。从KTV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有媒体守着，夏暖走向他们，我去追她回来。只好扔下林桦。”

秦惜楚皱眉：“绯闻这件事，你什么时候怕过？”

苏墨说：“林桦本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这件事本也和她没有关系。把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她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吧？她也一定不希望家里人被打扰到。”

秦惜楚沉默了半晌，问：“夏暖要求的是什么？”

苏墨顿了顿，说：“和我交往。”

秦惜楚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16章  那妖妖灼灼的桃花，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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