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诗经》
很庸俗的从“诗三百,思无邪”开篇。
上大学时,老师推荐我们读《诗经》,我在图书馆里翻了翻那些书页已经泛黄的纸张后,决定,不读。
不读《诗经》是因为我看不懂。《诗经》的语言并不晦涩,相反很容易理解,默默地读着它时,总有一股先秦的泥土的芬芳迎面而来,然而我还是决定不读,因为我真的看不懂它所要表达的情感。
大学毕业了,工作了,《诗经》更是离我的生活远去了,唯一有交集的地方莫过于偶然会想起我还是一个学汉语言的学生,我还知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我是一个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人,去年的某个时间段特别的想看一些古文,于是冲动的买了《论语》《道德经》《史记》以及《诗经》。买来后,束之高阁,很少翻动。每每看到这些书的时候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终于在某个下午,我翻开了《诗经》的第一页。
依旧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几千年来没有任何的变化的开始,唯一变了的是看书人的心境。
刚知道《关雎》的时候我很喜欢它,但是这种喜欢只是人云亦云的喜欢,从来没有细细的想过为什么喜欢。很多人说喜欢一件东西、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但是在我看来,喜欢是要有理由的,不然总会有某个时间我们会忘记了我为什么喜欢它,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它了。
很憧憬《诗经》的世界,我也在脑海里想过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蓝蓝的天空上漂浮着零星的白云,放眼望去远处有一片无垠的汪洋,身后看不到边的地方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山脉,身前不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水波荡漾的湖水。湖边长满了白色绒毛的芦苇,微风吹过,芦苇和芦苇碰撞,响起了沙沙的声音。我撑着小船,泛舟游于水波之上,清风徐来,拨动了我的衣角,也带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每当我想到这个世界时,我感觉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我真的穿越到了那里,用我自己的眼睛看着他们的生活,用我自己的心灵,体会最淳朴的浪漫与痴情。
我喜欢水,尤其是流动的湖水。《关雎》《蒹葭》都是发生在水边的故事,我尤其喜欢。在《关雎》的河边我看到了中国爱情诗歌最动人的一幕:田野之中,空气清新,雎鸠和鸣,河水微澜,古朴单纯的情愫就这以这样的暖色调渐渐氤氲开来。河岸之上,徘徊的小伙子对着河心发呆。那个美丽的女子踏歌而来,拨开了芦苇,走进了他的心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小伙子就知道找到了对的人,可是自己内心这种欢喜的情感怎样才能传达到心仪的女子心里呢?美丽的女子,见到你后,我真的是茶不思饭不想,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闭上眼睛出现的都是你婀娜的身姿、浅浅的笑容、轻灵的歌声,我多想与你琴瑟和鸣,让你知道我的心声。
当我真正读懂《关雎》时,我开始为这个小伙子担忧,担心他会与心仪的女子擦肩而过,我多想帮他一把,让那个女子知晓小伙子的内心,可是人世间有些美好正是“不可说”,我安静的做一名看客,看他们的相思苦恼亦或是甜蜜依偎。
沈从文说美都是散发着淡淡的哀愁,《关雎》中小伙子的相思不可得也许正是它的美丽之处,充满了遗憾的事情总是让人记忆深刻。
当我不停地翻看《诗经》时,我发现我们现代人表达情感的方式要比古人含蓄的多,古人真的是直抒胸臆,我思念你,那我便用我的方式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思念。
《汉广》既是如此。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相思的悲哀从诗句的开篇便传到了我的心里。相思不可得,让人多么遗憾的事情。年轻的樵夫无意间的抬头看见了汉水对面的女子,就是这一眼,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相思中。他满腔情意却望水兴叹,心仪的女子在汉江的对面,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却无法与她面对面说出我心中的情意,除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我还能做什么呢?这一份淡淡的忧伤,这一份深沉的痴情,和着空中的长风和岸边的水草,让人毫无防备地跌落进樵夫的情感世界,我也不由得为他叹息,为他忧伤。
自古相思最蚀骨,更何况是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呢?即使我每天都能在砍柴的时候看见心仪的女子,可是这涛涛的江水让一切感情都成为了镜花水月,我能做的唯有长叹一声,发出“汉之广矣,不可游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的感叹罢了。
古人真的要比我们现代人的情感直白的多,也许我们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太过于深远了,以至于面对很多感情时总是遮遮掩掩,在遮掩中便遗憾的错过了。
仿佛在我的理解中,爱情的主角永远都是女子,然而《诗经》告诉我,不然。
在《静女》中,我看了一个在爱情中徘徊、徜徉的痴情男子。
小伙子和心爱的姑娘约好了在城边的角楼相会,他早早的去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姑娘的身影,他急的一边挠头,一边不安的走来走去。他想起了姑娘赠与他的礼物,一株白茅草。他用手紧紧地捧着这株白茅草,并自言自语的说:“白茅草呀白茅草,我如此的爱惜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美丽,而是因为是她把你送给我的,我珍惜的是她的赠与。”看到这里,我不由得露出了会心一笑,多么可爱、淳朴的一个男子,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在爱情中,人会格外珍惜对方的赠与,尤其是一些能够表达爱意的小礼物,总觉得当我看见这份礼物的时候,就能想起你来。我们古人就喜欢送礼物,而且赠送礼物并非仅仅是为了礼物本身,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意和感情。诸葛亮就曾送过一件特殊的礼物给他的哥哥诸葛瑾,他送了一份鹅毛给哥哥,并对他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南朝陆凯也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更何况是心爱女子亲手赠送的一株白茅草呢?它更具有了非凡的意义。
回到开篇的“诗三百,思无邪”,古往今来有太多的人对《诗经》做过注释,他们抱着不同的目的而来,因此《诗经》在他们的解释中就没有那么单纯、可爱了。可是在我看来,《诗经》就是《诗经》,它就是先人们用最淳朴、可爱的行为记录下来的生活,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的人,他们什么也没想,就是想要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表达出来,仅此而已,故而“思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