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斯德哥尔摩情人


本文系七夜雪同人小说|原剧+原著向


“这才是惩罚,以前不过是游戏”

“不对他动手,却让他万箭穿心”

七夜雪|妙风使

1 臣服与心疼

不要小看跪这个动词,既是一种行动,也是臣服本身。长无绝经常对孩子们说,只要你臣服于我,你将得到一切。他并非不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人,除了得到一切,更要自由,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让自由变得不再重要,使臣服变成享受,那就是爱。

在元一宫这样的地方,讲爱就是在搞笑。长无绝用不同的方式养育孩子们,他们有不同花期,从这个层次来讲,他算怜花惜花之人,就算玫瑰的不同品种,就有许多种盛放与花期。

长无绝除了是个教王,需要用蛮横冷血的方案解决江湖中原本非常复杂的事。用长无绝的办法就简单许多,让其中一个杀手去拿了谁的头,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完成任务有奖赏,没完成就是罚;可是罚也有很多种,比如说没有情感的惩罚,让人自己去领罚,就仿佛领个什么物件,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就是要让你痛不可言,生死两困。

有感情的罚是这样的,讲明道理,比如,长无绝要让妙风修习沐春风,告知冰蚕毒发的痛楚,他觉得不忍,但也没有办法。其实这件事,就算不是妙风,一定也有他人趋之若鹜,妙风希望侍奉教王左右,甘之如饴。

这个时候的罚,轻易不牵动,可一旦罚,会令人觉得,这个罚中似乎有丝丝回甘。

一个人对其他人的态度,折合对比之下,才会发现自身处境。其余的人,得到赏罚都是分明,也就是说,赏罚都需要自己去另外一个地方领取,天国乐园也好,板子上身也罢,暴晒日光浴也好,这都有自己的针对性。有了比较,人心不同是五光十色的射线,长日当空,谁不想当被爱的那一个,即便不是,也要是被重视的,和最重要的那一个。

妙风习惯的养成就要从这里起头,他知道长无绝会心疼,那么做什么也值得。恩同再造的意思里是有很大的情感因素,况且大部分时间别人领罚,妙风就是淡淡然站在那里微笑观望,从这个角度,长无绝的孩子唯有妙风使这一个而已。

所以建立深刻的情感连接非常正常,而瞳,长无绝希望的是,有野心,指哪打哪,做错了就罚,长无绝对待瞳从来不曾有过心疼二字。说说而已,也没有。瞳的灵魂是干燥的,就好比孤独的勇士,所以他会被慕强的妙水使看进眼里,并不意外。


2 思进思退思无邪

妙水认为,所有的行动必须得和复仇相关。否则,就是权柄下的蝼蚁,那样也会没有意思。当她成为教王的药引,那种不甘惊惧委屈上升到了极点,她用一种看似蔑视的高姿态吸引到几乎每次都会被长无绝以不同理由惩罚的瞳,瞳的灵魂深处并不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可是长无绝就像催眠一样对他进行强制洗脑,“他们就是抛弃了你。不然他们为何不来找你?”

成年的瞳仍旧在肮脏破败的狱室,直直跪在那儿,接受长无绝的教导训话。长无绝只要知道三根金针不动,那就没事。其次,你是被抛弃的孩子,没有我,你啥也不是。第三点,你要臣服于我,你也只能臣服于我。

不然,就有你好受的。

瞳的潜意识挣扎着,“不,我不是被抛弃的孩子。”长无绝坚持固定他的思维,“你就是被抛弃的人,他们永远地将你抛弃了。”

瞳的痛苦,是无爱的莽撞,他遇到的第一个赏识他的人若说是因为瞳术,长无绝的确就是第一个赏识他的人,那么,给与情感方面或其他引导的,就是妙水使。妙水的痛苦,瞳都知道,瞳找到了上好的药粉为她疗伤,他看见了妙水的身不由己,也是他后来坚决要反抗的一个动力源。

曾经他被长无绝的语言蛊惑,想要离开那间黑屋,走进的却是另外一间。

小夜姐姐就像遥远的梦,被长期关闭的爱的能量,已经被封锁,时不时反噬,虽然灵魂深处,他无法对小夜姐姐下杀手。

妙水的痛苦,代表瞳的对照,那是他的镜子。瞳决定策反能力最弱的妙火,为之所用,然后救下妙水,自己当教王,妙水当王妃。

两个孤僻相似又有阴暗面的人,想的是同样的事。两个都要当教王的人,不可能走得长久,但是他们有情感上的需求与吸引,瞳的年轻莽撞在见到妙水的伤痕时,他感受到妙水需要被保护。

而瞳屡次被教王暴虐,激发出妙水的母性情感,女性情感接近于心疼,他们彼此心疼,在困境中彼此陪伴,扶持,欣赏又矛盾顾及对方的能力是否吞噬自己的未知利益。

瞳杀出修罗场,高位俯瞰的妙水知道,这就是要找到的结盟者。人需要合作,同时需要对其想象,她每当设想烈日灼目的瞳,身上难看的刻痕就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更为可鄙的是,妙风使在门外护法,她什么事也不能做,她打不过妙风,妙风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教王的安危。

每个细微的声响妙风都会警觉,甚至,也会产生幻觉,冰雪可以化冻,妙水的存在对教王有用,他就可留她性命。

他只对一人全部打开,那就是长无绝,修罗场的日子接近镀金,长无绝的人,没人敢真正惩罚,即便被罚,也只是过场。

他中途可以回家,他的家就是长无绝在的地方。

他偷偷跑出来找长无绝,花房中男子神态清幽,修剪花枝,打理枯叶,他并不知晓男子已知他就在背后偷窥。

这种纵容,旁人不曾拥有,生出玫瑰般的自信,并不奇怪。

元一宫的人,各怀心事。

名门正派也是如此,徐重华与师弟霍展白之间的恩怨纠葛,也能反映人心的复合挣扎。

失去了生活的所有欢乐,得到的是修罗场的一块遮蔽丑陋面容的面具,成为妙空使,作为一个卧底,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鼎剑阁阁主之位,或近水楼台,夺得教王尊位?他的灵魂在炙灼里覆灭翻涌,偷偷躲在窗外观看妻与子,可秋水音口中却念他人的名。

徐重华的心,熄灭多次,干净的心开始积聚丑陋的形境。


3 心疼的反面是惩罚

妙风的简单纯粹是长无绝创造出来的天然气场。他也发现自己对待别的所谓的孩子,实际那就是一个幻术,让对方为己所用。

可是当他第一次看见妙风的时候,说的是,“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将给你一切。”

这与臣服是完全不同的,瞳的跪是隐忍,妙风的是天真的信赖。是迷路的梅花鹿找不到家乡,却遇到更爱花的人,他是长无绝精心修剪的花苞。

长无绝对着身后的小孩说了句,“出来吧。”妙风就快乐地跑出来,来到他身边。

对于妙风,他释放善意,他们的武功相互对应,彼此共通,他就是他最强的蓄电池。

其余的人,都可以损耗,妙风不可以。

修罗场的那帮人根本打不过妙风,妙风去那里,是去见识一下战斗模式和残酷性,他没有取人性命的想法,沐春风可使冰河化冻,寂而复苏,他不懂这背后也会给人带来痛苦。

他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情绪,也就是所谓的复杂,或许那并不是爱,但也很接近一种,从被心疼,到理解他人的情感感受的变化。如果薛谷主死了,教王的情况危急,他记得的就是这一点。然而除了这一点,薛谷主的心疼更上一层,长无绝是小爱,薛谷主会反躬而问,冰蚕毒的毒发多么痛苦?为什么要接受这种束缚?

妙风其实很想说,因为爱。

他不能说,他就是交出了自己的一切。

所以是那种极度温柔的和悦的慈悲的,隐隐的疼。

他喜欢这疼,他觉得长无绝给予的疼就是爱意的体现。别人体验到的只有后果,对于他,非不得已,没有处罚。

他时常请罚,是因为知道他不会罚,他有小心思,又乖顺,长无绝心底是疼他的。但是人的本性又是一体的,不给冰蚕毒解药那种惩处,也不过仅仅一次。

长无绝想要的就是,我让你疼,让你知道下次怎么做,也就够了。

没有真正的束缚,却被无形所束缚。

控制必然有,相对更接近爱的表现形式。

瞳犯错要自己去领罚,进雪狱,自己接受束缚。

妙风不会被束缚,长无绝更为超越地给他一种忍受克制的方式,清醒去感受疼,那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需要的。

妙风跑出来,到了长无绝跟前,长无绝说,“偷偷跑出来,我会惩罚你。”

妙风也不以为意,因为每一次长无绝都是笑着说。

长无绝说,“跪好,我要打你。”

妙风就跪下去。

长无绝没有让他起身以前,他就跪在那里。直到天色擦黑,他跪在花房里看着一个虚空的位置,没有思考任何问题。

在他的感受里,他属于长无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长无绝有自己的定夺。应该忍受疼痛,就需要忍受,在这个里面,不存在委屈,不甘,不应该。

后来长无绝出现在花房,手里拿着戒尺。妙风没有觉得害怕,教王可以选择处罚自己的方式。疼痛袭来的时候,他有一点颤抖,比想象中的疼,但更接近一种隐秘的交流,打的不多,两天就恢复了。

他回到修罗场的住地,睡觉的时候,感受疼痛的位置,仿佛那些部位拥有特殊觉知。

他做了一个梦,教王狠狠责罚他,他不停说自己错了,教王不原谅自己。

他哭着醒来,才发现是一个梦,原来惩罚代表接受。他经常回忆那一次也是第一次受到惩罚的全过程,甚至觉得那些伤几乎没有形成就好了,有点,不够尽情。

在此看到教王时,心底会想到那一天的具体动作,心里隐隐会有一点甜,他觉得,能被长无绝打,是一种特殊款待。

有时他抚摸他的肩膀,拍一拍,很普通的动作,他觉得心里有一处跳动得厉害,就像是壁炉燃烧的火苗,生生不息。

跪久了膝盖特别疼,没有任何的东西放在膝盖下,都是如此。站起来需要花一会时间才能适应,长无绝手里拿着戒尺,看着他,一言不发,看他慢慢起身,走向自己。

妙风看着长无绝,“教王……”

长无绝拉起妙风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抚了抚刚才打的位置,“觉得委屈吗?这样罚你?”

风心里很喜欢。

妙风不敢这么说,他眼睛亮晶晶,什么也不说。

长无绝对他笑,那天,他梦到了不一样的期待。

或许转折,就是那么离奇发展的,皮肤对于碰触有所响应,他总会时不时想到这个回忆,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被包容的暖。

有时他觉得心脏起伏得更为剧烈,梦中的戒尺挥得很重,雨点一样降落,他只想臣服在这个网里,体会来自教王的惩罚。

他还可以承受更多的疼,他想。

又觉得这种想法,不容示人。

说是惩罚,其实更多是在于责罚的责,近似管教,安全,笼罩。

惩罚则更为严重些,当他看到长无绝对瞳下手,根本没有余地,他是真的要打死瞳,下狠手至少打服且挫其锐气如丧家之犬困兽之斗激发情绪上的波动与愤怒,让其自行消化自生自灭。

相对于那种羽毛一样的惩罚也好责罚也罢,更像是彼此之间的对谈,甚至原因也不过就随便找到。

不然很难解释妙水使每次走出内殿的情绪,没有情感交流的肢体过程……她紧紧抱着自己,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崩溃。

妙风可以共情,能够理解,但也喜悦。

他觉得自己的情感可能不会为任何人理解,包括教王,且还无有信心。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4 爱的痕迹

妙风的夜晚,除了守卫就是一个人入睡。没有回忆,能想的事情不多。

教王身上有一种特殊安神的气场,他经常从修罗场偷偷回家,找长无绝。

还是那样的窥探,这仿佛成了两人游戏,仪式感近似,长无绝在挥动戒尺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说,“风,我看你是故意来讨打。”

妙风脸红了,不可掩盖的是耳朵尖也红了。

长无绝无声地笑了,不再说话。

妙风感到背后的重力加大,有被识破的错觉,长无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会事后再问他是否委屈。

他愿意,他已知晓。

回到修罗场睡下的时候,疼痛感在发酵,但可以忍受,也不需要上药,三天就可以好。长无绝下手很轻,他拽起瞳的头发时是要释放威慑,对他,是一种游戏,他知道妙风喜欢,也许不知他为何喜欢,愿意成全,含有宠溺。

带伤睡去格外香甜,他梦见长无绝手中的戒尺换成了鞭子,抽在身上。他想逃但是不敢,长无绝俊美的五官和凌厉眼神显出常日并未示人的温度,平和且充满了掌控感,他在那种赋予中沉沉睡去。

它们让他感受到存在,他的意念不由自主选择方向。

这些时刻就像一串珍贵的手串,他收藏起来。

去药师谷下棋的事,教王是从妙水口中得知。停了冰蚕毒解药的惩罚,妙风着实惧怕,就算平常也要抵御那种痛,他那种隐忍的温润如玉的表情,很大程度是来自于对于那种疼痛的彻底伸展与忍耐。他必须忍耐,对于教王,奉出一切。

他第一次受到真正的惩罚是这一次。

妙水想要看到他失态,一旦失态就有可能破术,那样教王的护法就被剪除。

妙风想象教王其实明白自己的心理,觉得这样的痛也是种赋予,因为,没有放弃。

他最怕的是放弃。

他默默承受,清秀的脸上都是汗,苍白,如坠冰窟,妙水是想他破术,特地禀报长无绝调查得出的结论,他对教王说,薛紫夜是摩家村另一幸存者。

而在这以前,妙风并不知晓。

一方面破术,一方面离间。

妙水诘问妙风,“你该不会是在后悔吧?”有序逐步击溃妙风的心理防线。

妙水不断暗示薛谷主的重要性,单纯的妙风使不懂情爱,在他的心目中世界完满无缺,最完美的尊神就是教王。

可是妙水似乎在暗示这世上还有一种更好的东西,更好的情感体验——没有经历过天国乐园的人不懂这种情绪。

就像妙水更不可能想到作为炉鼎,还要被嫉妒的心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之间,本就不需要互相理解。

妙风神态凝重,请长无绝的责罚。

长无绝说,“摩家村一事,有人来背锅,也算将功抵过。”

他没有惩罚他,可是他如芒在刺,他的臣服是天然的,他觉得教王的不惩罚是感到失望的责备。

停解药的事才刚发生,接二连三的事件使他备受煎熬。

成年后,他第一次去花房,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背影。然后熟悉的过程,仪式,他感受到冰凉空气里鞭子的裂空,第一次感受到长无绝的力道。

他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跪了很久,膝盖上的疼可以抵消心底的愧疚,长无绝拉起他。

说,“我的打没那么好挨,下次犯错,想想后果。”

长无绝的大手放在跪的青青紫紫的膝盖上,问,“疼不疼?”

妙风摇头。

长无绝叫侍女传了些饮食,与妙风一起吃,还有一壶酒。妙风喝了两盅,有点昏沉,外面的侍女如同死物,毫无声息,这个仪式她们很早开始就知道,她们会听到戒尺砸在皮肤上的声音,很寂静,偶有模糊对话。等到妙风使走出来,又会是那种冰山一般的生人勿近,没人能够想象他跪在教王面前的样子,也无法想象。

“被教王狠狠惩罚,属下才会觉得心安。”

说完这一句妙风就趴在桌上醉过去,面色泛红。长无绝喝完剩下的酒。知道风的心思重,没想到会这般重,妙风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与长无绝建立某种特殊连接。

实际上长无绝坚持不在大殿惩罚他的风,意思就是说明了他代表了长无绝的排面,不是他人几句话就能动摇。

“从来没人敢来我这里要惩罚。”

看着绯色的面容,玉般静美,水晶玲珑心。

长无绝之所以这次下手重,是不希望妙风怀着内疚自我惩罚,便全他心意。


5 真正的惩罚

妙风醒来感觉到背上火辣的痛。眉头紧皱,长无绝的声音淡淡地,“这样,感觉好些?”

妙风一惊,昨晚的事像默片一样回到脑海。他起身,跪在长无绝面前,脑袋贴着长无绝的手掌,像寻求认同的小动物,一点畏惧,还有颤抖。

长无绝将人拉起来,说,“没事了。”

妙风看着长无绝的面容,眼中含泪。

似有万千语言,苦于无从讲起。

长无绝递给妙风一个药瓶,“再上两次药,否则会留痕迹。”他怎么舍得玉的破碎,拿出最好的药膏给他。

妙风接下来,“谢教王慈悲。”

长无绝让他休息两日再当值,让明力替代。妙水看见妙风的房间亮灯,推门进来,“妙风使这是怎么了?教王一向宠爱的妙风使不会是挨罚了吧。”妙风不发一言,坐在床榻上,克制地看着炉火燃烧。

他没有上药,不想好的太快,虽然当时感到真快承受不住。可是实际,几天就完全不疼了,快好的时候抹了一点药膏,防止留疤。

长无绝控制了手力,皮没打破,将破未破之间的量刑。他长无绝竟还需要控制力道教训自己的孩子,让旁人知道估计会当成笑话不能相信。

哪一次日光灼目,被木架和铁链固定住的瞳,回到房间总是一阵眩晕,站都站不起来,手腕被磨到一动就是钻心撕痛。妙水在这个时候不出现,她怕瞳感到难为情,异位相处,她就觉得妙风使应当回避那个难堪时刻的自己。

爱,或许就是推己及人。

瞳出任务的时候,找到一种药膏给妙水,妙水用了效果不错,没有留疤。这引起了长无绝的觉察,不过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最近的闭关不太顺遂,铁马冰河第九重着实难以冲破。利弊权衡,还是需要药师谷的薛紫夜过来医治,他对妙风交代,“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她给请过来的,对吗。”

妙风想也没想,就点头,他做了万全准备,与长无绝的相处令他觉悟到薛谷主也是强势凛冽之人,先以棋友身份作别,再出现在药师谷门口请求情薛紫夜出谷为教王诊治。

为防万一,带了九枚回天令,黄金若干,并承诺以沐春风为薛谷主驱寒,总之,他不要让任何变数发生。做这一切,防止薛谷主断然拒绝的可能,且她似乎完全不知晓摩家村的幕后黑手是谁。

这样想来,应该可行。

然而薛谷主的确秉性倔强不是受胁迫之人,妙风使只能使出杀手锏,目光决绝用一柄短刀扎向腹部。他知道薛谷主是医者又是谷主,不会见死不救,看到他不顾自身安危,薛紫夜终究听了他的理由。以及,为他疗伤。这一路上薛谷主说得最多的就是,你这个疯子。妙风想,其实我原本就是疯子,如果你知道我爱着的人,却不能说,岂不会说我是更疯?

他担忧薛谷主的身体,注意力分散导致车子摔毁,不得不轻骑上阵。

八骏在这时杀出来,剧烈打斗对他而言不费吹灰,由于路上多次使用沐春风为薛谷主驱寒,内力消耗较大,还有腹部的伤没愈合次日便启程,他是拼一条命要护教王安危。

多次对话当中薛紫夜已然理解妙风的想法,教王是他最重要的人,说起筚篥是才会条件反射问,“是教王给你的?”“不是,是过去的亲人送给我的。”

薛紫夜也是第一次看到战斗状态的妙风,他的平和温煦瞬间转化为游龙惊电,刹那成为幻影无踪,那几个人已悉数倒下。格斗的过程诚然需要一定的时限,然而薛紫夜的眼睛顾不过来,这时妙风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恢复了那个温暖如昔的状态,仿佛刚才的打斗不过是意象幻影!

两个人如果距离太近,就会发生模糊不清边界不清的情况,不停地渡气驱寒,棋友的身份,凭这两点,妙风这一生只为两个人做过,教王和薛紫夜。

妙风看到薛紫夜虚弱身体还要捡回他的筚篥,是这份珍惜他人之珍重的情打动他。一个人与你有关自然重要,无关的人,尤其是用手段半胁迫的方式要求薛谷主出诊的人如他,也可得到这样平均分配的爱。

半路上遇到受伤老人那份尽职尽责,当薛紫夜说功劳主要是这位公子,老人握住妙风的手,妙风面上的无所适从薛紫夜尽收眼底。

他此生握过的手只有教王,只有他拉起他的手,也只有他对他不忍、慈悲。

如若不是知道自己有这份特许,怎会超然物外,走在路上都觉得高人一等。

他讨打,讨要的是爱,是渴望被碰触的欲电心流。

薛紫夜看到的是一个被制造成特殊工艺的机器,带有冷冷超绝的温煦如风,实际上,他还天真的只有五岁。

他胆子小,害怕极了,教王救他出无人的恐慌。

如今,薛紫夜让他知道,冰蚕毒可以解,被红薯烫可以有表情,而不需要一直制约自身一切的功能停转,似乎他之前一直认为长无绝喜欢的就是他创造出的那个自己,如若不合适,会被丢掉。

于是,他战胜不了害怕焦虑被放弃,他选择受罚,被罚了,就代表这件事情过去了。

他的爱,温暖又简单,换个角度,就很卑微。

他的臣服是天然的交付,是张开手掌,拥抱这世界。

他的世界就只有一个人,他的长无绝,慈父,爱的人。无论怎样的形式,就只有他。没有别的方式介入,不存在别的可能与爱的教材。

无论情况多糟糕,妙风不吃解药,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他属于教王一人。即便也许他有一瞬间想过,原来生命有另外一个可能,一种方向。

但他最想的仍旧是来自长无绝的怀抱,大手,肯定,微笑,淡淡口吻。他说,我的打没那么好挨,话说的虽狠,里面有爱,听了是甜的。

他不怕冷,也不怕万蚁噬心,他怕无爱、不,无有长无绝的爱的荒原,他会再次看见五岁的场景,姐姐离去,教王从天而降……

从此,他属于这个人,他喜欢这样,掏出全部的自己,没有保留。没有怨恨,只求奉献。他喜欢这种纯粹的境地,他在这种情境里待很久很久了,然后,他奔赴了一场雪路,他遇到了薛紫夜。

他第一次忤逆了长无绝,第一次受到真正的惩罚,才知道从前那些仪式多么儿戏。但是长无绝能够表达出情绪的波动,对于别人,他只是杀伐果断,生死弹指间。

他跪在地上接受长无绝的斥责,他的身体已百孔千疮,但是他要得到原谅,只要熄灭长无绝的怒火,他都愿意。他不可以倒下,必须跪着恳求,得到他的爱,让他握住自己的手,让他觉得一切不变。

长无绝已经平定了两场叛乱,有些力不从心,妙风的出现使他也回归安全的状态,他的应激也是面对最近之人的反应。

当他看到妙风还是他的妙风,还是那么乖,很害怕惩罚却还是让自己继续暴揍。

他突然产生了怜惜的情绪,这种情感一再出现在两人之间,然而,他有一点点疲倦,转身离开。他不知道他的孩子忍着一口血不敢吐出来,怕他打的不够尽情。

虽然那真的很痛,他觉得骨头都碎掉了,意识却对自己说,我属于教王,他可以处置我的一切。

他也什么都没有想,复命就挨打,相对于这样的惩罚,瞳得到的是被金杖狠狠地怼下去,一仗又一仗,几乎一命呜呼,像他那么强的人,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猫仔,被长无绝抓起来,忍受那样的暴力。虽说瞳是反叛,但是被一直那样对待,很难不反,不成功便成仁。

对待妙风,他还是潜意识无法下重手,他只是打了一会,就让金杖飞出去,他甚至知道妙风会怎么做,他从来都是那么乖。

他是他的孩子,讨打从来心甘情愿。


6 斯德哥尔摩情人

妙水只是默默看着瞳被毁灭性地摔起又砸在地上,他的眼睛赤红,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瞳术已然覆灭。

她想到那些为数不多的温存,压抑内心的通感,虽然她投诚于教王,可是她的心却一片钝痛。

那也是她选择的爱上的瞳,她却为了自保为了自己的野心,放弃了瞳。

亏得瞳那么信任她!

她安抚自己,薛紫夜会救瞳,那是她的弟弟,而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暂!

虽说如此,她的灵魂还是被扯痛,凌迟,不像最初那般严丝合缝的宁静,为了复仇,连自己都能放进去,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爱,果然使人软弱。

越是见过其强大,弱小之时更使人难忍悲伤。

瞳被关了起来,双眼盲目,他没有问妙水为什么如此。如今已经都不重要。

他的生命如即将落下的深秋之叶。

薛谷主被安排进了客房。长无绝传唤妙风,妙风知道,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这才是真正的惩罚,以前不过是游戏,他们是命运共同体,没有真实的冲突。

而这一次,他的请求本身就是最大的冒犯,长无绝这么快就传唤,那就是说,还没有结束。

到了教王的寝宫,他冷绝地坐在塌上,不看他。妙风跪下,整个室温冷冽如冬,鸦雀无声,寂静,沉默是无声的责备,妙风跪在那里,默默解下衣带,他知道山雨欲来。长无绝还是不看他,拉开金色笼子的门,示意妙风进去。

妙风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惩罚,“教王,请责罚妙风,不要关妙风,妙风害怕……”

长无绝当然知道他害怕。

以往,他从不让风一个人在黑暗里绝望,他知道他怕被遗弃,甚至会纵容他被惩罚的需求,虽然表达是异常委婉——人与人之间,真的要理解不难,责罚的目的是戳到最痛的点,只是从前长无绝不忍心,那么乖的孩子,他不愿意那么做。

可是这一次。

不一样。

妙风抱住长无绝的腿,请求长无绝的谅解,“教王,您不要风了吗?”

长无绝简洁地说,“爬进去。”

声音是那么冰冷,没有情感。

妙风感到世界消失了,宇宙焚尽,请求,求饶的话语,都没有用了。

他甚至不愿意打他罚他,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他觉得自己也随之消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长无绝站在那里等他爬过去,像是永恒的拒绝。

他要把他抛弃在一个方寸之间。

妙风缓慢地爬了进去。“自己戴上。”命令简洁。妙风绝望地把手腕和脖子都放进枷锁,他知道,求饶已经失效,教王不再心疼自己。

灯被熄灭。

妙风感受精致版本雪狱待遇。

他知道,这是最狠的惩罚,根本不用动用其分毫,就能让他痛入骨髓。

他只能承受。

薛紫夜见不到妙风,也找不到他,去问长无绝,长无绝轻蔑一笑,“你凭什么问他?你是她的什么人?做好你的事,就离开。”

三天过去了,每天都有人按时送饭和水,关闭妙风的地方已经转换为一间封闭暗室。黑暗,只有无边的黑暗……他在绝望中等待教王,吃得很少,只喝一点水,他觉得痛苦,心里空无一物。

这个时候丝毫未想到薛谷主的事情,他又变成那个胆小的桑国王子,他想要他的神明救他,饶恕他,宽恕他。

他愿意一直都跪着,不站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僭越了,真的错了,无论是否伤害了薛紫夜,自己仍旧是萌生了想飞的心。

而这一点,活该受责。

冰冷的笼中,寒冷入骨。心更冷。就像终年不化的雪山。

他不对他动手,却让他万箭穿心。

第七天,长无绝才出现,妙风蜷缩在黑暗的狭小的空间,睡着了,看起来很可怜。长无绝打开了金笼,妙风听到了声音,长无绝伸出手来,妙风不敢相信但又迫不及待地握住。

他非常虚弱,刀伤没完全好,薛谷主对长无绝提到了这一点,问及原因,长无绝明白了是前面日圣女和瞳的背叛令他产生了本能排斥,他也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决定冷处理,把他关起来,反正他是自己的孩子,随自己处置。

他抱起妙风,回到寝殿,放在塌上,尚且不能适应太过光亮的空间,长无绝让侍女灭了几只烛火。妙风用很小的声音说,“教王……您能原谅风么?”

长无绝的手检查妙风的伤处,薛谷主的医术确实不错,愈合了,还有一些痕迹,随着他的触碰,妙风忍不住随之颤抖。他说,“属下的命是教王的,一定不让任何意外发生,而薛谷主的身体太差了,这一点属下没有想到。还请教王责罚。”妙风的脸色纸一样苍白。

长无绝只是静静地看着妙风,“惩罚一定会有,那不就是你要的吗?”说完,泛出一点笑意。

灯影之中,妙风感觉到气温逐渐转暖,如沐春风的突破。他跪在床边对教王忏悔,可是因为太过虚弱,也不太跪得住。长无绝抽出一个短鞭,妙风伏身跪在地上,等待可能很重的刑罚。

但是鞭子迟迟没有落下来,等到精神略有分散之时,破风的一鞭落下来,他忍不住痛吟了一声,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还有另外的惩罚,教王坐在床沿,妙风跪在床前,他体验到一种狂风过境的掠取。原来,他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做过类似的梦,只是很模糊,不明所以。他只是想要拥有教王,以及被长无绝支配,在这种极乐之中,世间严寒亦无所惧。


7  尾声

长无绝又开始闭关,不知多久才会出现。白白牺牲掉妙火,废了一个瞳。

瞳如今只是个废人,幸好有妙水的相伴。

妙风仿佛人间蒸发,大家不由得议论纷纷。难道他和教王一同闭关?可是为何没有丝毫消息传出来呢。

薛紫夜救了瞳,霍展白赶到元一宫时疯狂要救薛紫夜,半路上,薛紫夜选择了自尽,因为她不希望自己活在逐渐退化的神志不清的世界里,霍展白痛苦地活在了悔恨的世界。他们只差一日。

徐重华因为利欲熏心忘了本初,也让一场叛乱以有敌人打入为平定标准。

元一宫依然寂静巍然深不可测。

妙风跪在床上,等待长无绝的归来。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铁马冰河与沐春风的切磋,比如,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每天都会有一些惩罚,妙风觉得,世界毁灭也没什么关系,他可能也只是爱上一个人。

教王似乎觉得,这样也还不错。先整顿一下风纪,再重新补位五明子,来年再开疆辟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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