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我和我儿子分开的第61天了,这61天,是我人生中体验痛苦的极值。
那是我怀胎9个月,增重50斤,肚子被割开7层,用一床铺鲜血和不顾我打拼多年的职业生涯才换回的小生命啊!
我看着他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娃娃长成如今已经快到我肩头的小伙子,9年的时间,我把他当作我生命中的光,作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支柱,支撑着我在离婚后独自继续在上海这个钢筋水泥森林里残喘度日。
而如今,他变成了那把最锋利的匕首,朝我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深深的扎进去,让我的心在汩汩流血中干涸痛苦的死去......
也许一切还要从我那场失败的婚姻说起......
作为离婚五年的夫妻,我和前夫都属于硬着头皮和对方保持联络的关系。然而当时离婚的时候我们还算体面,没有什么血雨腥风,就是平静的分手,婚内财产个归个有,房子一人一套,那时候孩子只有四岁,本来约定共同抚养孩子,但是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说必须只写一个人的名字,于是情急之下就写了他,但我可以随时探望孩子。那时候,因为住的很近,所以我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接孩子过来住,加之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奶奶照料,前夫很少过问。所以我看孩子基本都是和奶奶联系,互相配合的很好。
现在想想,也许是那时候前夫还没有认识现在的妻子,没有被挑唆。也有可能是他认为孩子也就四五岁,没什么记忆,给我带他还落个清闲。所以离婚的前几年我大部分周末空闲的时间都用在的陪孩子上,基本没怎么考虑自己再婚的事。
他就不同了,光“准继母”就带我儿子见了好几个,每次儿子回来跟我说,我爸爸今天又带了个姐姐来陪我玩,我说你怎么教姐姐,不应该叫阿姨吗?儿子说:爸爸让我叫她姐姐......
事情是从疫情时开始变化的,2022年,上海从3月份被封到6月份,被封城的那几个月都是我自己带着孩子,虽然物资匮乏,但是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孩子还在我的带领下做小志愿者,跟着我每天给楼里的住户分放发救援物资。那时候,我每天都尽量想怎么能利用有限的食材给孩子做的尽量好吃一点,然后托各自渠道给他买零食,甚至在他生日那天还搞来了蛋糕,孩子开心极了,他说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曾经习以为常的点点滴滴,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也是我后来断崖式和孩子分开后最大的感悟——曾经觉得牵着他的手那么平常,但是和他分开的这两个月,我无数次在梦里梦到他,在满是孩子的人群里寻找他,牵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拼命的奔跑——但都是在梦里而已。
2022年6月1日,上海终于解封了,前夫说很久没有见到孩子把接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把孩子送去了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家,那是一个比他小11岁的90后妈妈,她女儿比我儿子还要大两岁......
等我再把孩子接回来时,他说话变得嗲声嗲气,每句都透着“茶香”,我说你怎么说话这样了,他说在阿姨家都这样说话,仅仅一个礼拜,像变了个人一样。我说你是男子汉,要有阳刚之气,他说他爸爸喜欢他这么说话......
那一晚,他熟睡了之后,我抱着他哭了很久,我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一个孩子,在他还没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的时候,是多么容易被人影响。我儿子一直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万一以后被人别有用心的利用怎么办?我要怎么护他?
也是那一晚,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转眼到了9月份,孩子小学要开学了,一向对孩子不闻不问的前夫突然诈尸似的开始管孩子了,并一定要在孩子入学这一天送孩子上学,还拍照留念作为他成为父亲的一个里程碑。紧接着就是对我的态度就是180度大转弯:他说以后不可以让我像之前那样随时探望孩子了,只给我每周一天的时间。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然后我据理力争,最终约定好每周我带3天,他带4天。
就这样又平淡的过了一段时间,而后他又以各种理由慢慢的把我能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从3天减到2天,再减到1.5天。每次我要激烈反抗,他就像个皇帝一样命令威胁我:你再争,信不信我让你永远都看不到孩子?!我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从小到大,我最恨别人拿捏我,我也从来没被谁真正的拿捏过。但这次,他拿到的是我最大的软肋,这也是他后来伤害我最好的利器!
转眼到了2024年,就在我以为哪怕每周1.5天也行啊,我至少还可以看到孩子的时候,就在我陪儿子度过2025跨年夜之后,他在新年第一天骗我说要带孩子出去活动活动,我以为只是吃吃饭逛逛街,没有丝毫的怀疑便同意了,我总是把人想的很好。
2025年1月1号,儿子是被奶奶用电瓶车接走的。奶奶来接他的时候应该是知道他爸爸的计划的,以至于我说新年快乐的时候,她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孩子走的时候穿的是我给他买的一件红色迷彩外套,他还傻乎乎的笑着一边挥手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我:“妈妈,你要快点来接我啊!” 我当时还想着第二天就要接他回来,要准备期末复习考试了。他的成绩一直不太好,要好好备考才是,然后寒假我们还约定去云南旅行。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1月2号这天中午,正当我准备下午去学校接孩子放学时,我接到了派出所民警打来的电话,对方说要把我儿子的户口转走,作为流程需要要通知到我。我当时就懵了:
“什么?!要转户口?转到哪里去?”
“转到孩子父亲现任合法妻子的房产名下。”对方回答我说。
“那是哪里?”
“这个不能告诉你。”
然后对方就匆匆挂掉了电话,当我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拨通了前夫的电话,对方挂断,我继续打,继续挂断,如此几个来回。我的心越跳越快,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我想开车追到派出所去,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派出所。我乱作一团,这时候我想起了奶奶,急忙给奶奶打电话,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我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无奈只能继续拨打前夫的电话。
终于电话接通了,我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炸裂:
首先,离婚3年的他再婚领证了,和那个小他11岁的90后。然后在短短几个月里,他给他的新婚妻子买了房(女方单独所有),并且给孩子把户籍转走了,同时再给孩子走转学流程。其实早在奶奶接走孩子的那天,他们就带着孩子搬家了,搬去了40公里外的宝山。后面的学也不上了,期末考试也不参加了,而且威胁我说:为了保证孩子转学不被干扰,在开学之前,寒假这一个月你别想见到孩子!后面每个月“施舍”给你半天探视时间就算仁至义尽了。
曾经电视剧里演的狗血桥段,没想到会在我的身上发生,这突入其来的一切,让我仿佛置身龙卷风的漩涡中,被巨大的恐惧和气愤吞没。
我只感觉一股气血冲到头顶,在一番激烈的争吵后,我跑到了警察局报案,却被告之藏匿孩子这种事情,因为对方是孩子父亲,所以没有明确的法律制约。我苦苦哀求,民警说只能帮忙打电话帮忙调解,如果对方拒绝的话,建议我走民事诉讼,因为这种情况只能通过打官司才能解决。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更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而作为城府极深,内心无比阴暗和残酷的前夫,这一切不过都在他早已计划好的环节里——从我这里骗走孩子的出生证明,背着我和孩子买房转口和学籍,他甚至做好了法律咨询,知道除了诉讼,我别无他法,而诉讼的时间短则2-3个月,长则半年甚至更久。而这个期间,我见不到孩子,更不知道孩子在哪里,他可以给孩子灌输很多思想,好吃好喝好玩,不写作业不学习,哪怕有一天上了法庭,孩子也可能被他洗脑和贿赂,不会选择跟妈妈生活。
这局棋,他早就布好了,等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圈套里。
他知道我有多爱我儿子,他知道孩子是我在上海生活的唯一支柱和精神寄托,他知道我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作为一个离异的单身妈妈,他知道用孩子是最好的那把刀——他不惜以割裂人伦母子情的方式将那把刀直插入我的心脏,哪怕也会伤害孩子也在所不惜,用他的话讲:小孩子,懂什么,没有什么感觉。他的感觉也不重要。
曾经跟你生活了近10年的枕边人:你和他白手起家,甚至一分彩礼都没要,你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付了房子的首付和他有了一个家,你在事业上支持他,鼓励他,看着他步步高升,你搭近自己半条命生下的儿子,此时此刻却成了握在他手里刺向你的刀——但最终你发现,那个本该为你遮风挡雨的人,最后成了你生命中最大的风雨。
我很想问问前夫,再婚搬家这都是你的权力,你要重新开始心的生活我也祝福你,你甚至可以再和你的新婚妻子孕育新生命,可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硬生生拆散我们母子?你真的爱这个孩子吗?你知道这样残忍的方式也会给孩子造成极端的伤害吗?
可是这些,你又在乎吗?
你的内心何其阴暗残忍!也许向你说的,你是怕我的存在打扰你的生活,你不想自己的新生活被打扰,就要剥夺我作为孩子生母和孩子见面的机会?一个人何其自私,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年我之所以还留在上海,就是为了孩子。如果可以,我也想这辈子和你都不再有任何瓜葛,可惜,我们是离异,不是丧偶!
我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父母是被迫和孩子分离的,还记得电影《亲爱的》,看的时候泪流满面,非常害怕孩子有一天被人贩子拐卖,那种与生身骨肉毫无预兆的分离,应该是人之间最痛苦和残忍的事,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伤痛。没想到我还是没躲过这个劫难,只不过带走孩子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尝试了所有我可以尝试的方法:找警察、找妇联、找未成年人保护办公室,打12345,找学校老师校长,找社区调解,全都无一例外全部调解对话都被前夫无情的拒绝了。他是一个思想非常极端偏激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期间我无数次拨打前夫和奶奶的电话,除了我的号码被拉黑之外,我妈妈和弟弟的号码也被拉黑了,同时陌生的号码也一律不接。我找了曾经有联系的亲戚想帮忙从中规劝,起初他们也是同情我的遭遇,但在和前夫沟通后,我最终也被告知:这是你们的事,我们不便参与。
那段日子我像个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绝望。这期间我在深夜痛哭过无数次,崩溃过无数次,时而失意迷茫,时而怒火焚心,但大部分时间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片片散落的樱花,花谢了,蕊枯了,像一副行尸走肉般,只剩下伴随着疼痛的呼吸。
和孩子分开的第28天,是农历的除夕新年,中间妈妈和弟弟也来上海陪我过年,但他们都很小心翼翼,怕我会说什么刺激到我,更怕我想不开做傻事。除夕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这本是千家万户的团圆日,我还说今年要带孩子会老家过年,一起放鞭炮,看烟花。结果我们曾经计划的新年出游,所有的一切,全都没有实现。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我的孩子,你会想起妈妈吗?你还好吗?有没有生病?你快乐吗?开心吗?
初一的时候我带着妈妈去看了哪吒,因为我知道孩子也一定回去看,我想虽然不能真的陪他看场电影,但看他喜欢的电影,也算一种慰藉吧。只是当我看到殷夫人不顾安慰把那哪吒拥到怀里最终香消玉殒的时候真的绷不住了,泪流满面......
初七的时候在舟山普陀寺,我曾在菩萨面前发过大愿,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不要和孩子分离,愿天下不再有这生离死别之苦。毫不夸张的说,在和孩子分开的这两个月里,我把能拜的佛都拜了,把能求的菩萨都求了,我那么虔诚,那么大的愿力,那么诚心渴望和孩子团聚,可有时偏偏就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新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看着儿子曾经留下的点点滴滴:做了一半的手工,最爱吃的马克龙饼干,最喜欢的玩具枪,每每听到楼下孩子欢闹的声音,看到别的父母牵着孩子的手,我的心就狠狠的痛起来,那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怎么都填不满...
妈妈和弟弟也是差不多的精神状态,都沉浸在一直压抑而悲伤的情绪中。妈妈已经60多了,知道孩子的事情后血压一直高,每天都要吃药。我常常自责自己是个不孝的孩子,没能让妈妈安享晚年。这些年,先是爸爸离开了我们,加之离婚,还有孩子的纷争,诸多的变故让我们整个家庭都似乎被一种阴霾笼罩,我常常想,人生无常,众生皆苦,可偏偏为何都发生在我的家中?每当所有事情就在刚刚似乎要好转的时候,就会有新的事情发生,我的家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啊?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可以重新幸福,才可以让我的家人幸福?
这期间我试着和前夫沟通了几次,都无果。电话拉黑,微信不回。最终无奈我只能通过诉讼渠道维护自己的探视权。我辗转找到了一个律师,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有着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儿。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她诉说我的遭遇,她就哭了,她说,作为一个母亲,她能体会我的痛苦与无奈,并愿意帮我提起诉讼。
准备材料,提交证据,一切都在律师的主导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曾经那颗如死灰般的心,彷佛又被注入了一丝丝希望。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时候,就在我以为我已经体会到人世间痛苦的极值的时候,我没想到的是,前面还有更痛苦的等待着我......
终于,我的案例要开庭了,在我们和法官反复的沟通下,前夫答应带孩子出庭。开庭前一晚我趴在床上默默和神明祈祷,如果我能拿回孩子的抚养权,重新和孩子一起生活,我愿意用一年的寿命最为交换。
那一晚我几乎没怎么睡,想着明天就能见到孩子,激动的睡不着。又在脑海里反复勾勒出孩子见到我时候的画面,他会喊着妈妈扑向我吗?他那么长时间没看到妈妈,他会哭吗?他会选择我吗?还是说他已经被爸爸都教好了,怎么回应法官的提问,他已经9岁了,真的一点自己的认知都没有吗?如果他没有选择我,我该怎么办?
我就是在这样反复的内耗中度过了那个夜晚,第二天,我早早起来,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希望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妈妈也申请了旁听,我们吃了早饭便打车出门直奔法庭。
法庭是一栋略带巴洛克式的洋房建筑,我是人生第一次进入庄严肃穆的法庭,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人和事,也许这辈子也不会进入这里。
过安检后上二楼,我就看到了前夫已经早早的坐在门口了。
“孩子呢?”我问。
“我妻子带着呢,开庭再过来。”
呵呵,所么讽刺,我妻子?!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我二个月来日夜思念的儿子,此时此刻正在另一个女人那里,而我却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
我一直望着楼梯口的方向,等待着儿子出现的那一刻,可是直到开庭,我还是没能等到孩子——他们不会让我在开庭前见到孩子的,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孩子见到我就会想要跟妈妈了,他们知道,我和孩子的感情都多深!
然后就是法庭辩论的环节了,互相亮证据,彼此攻击指责,我曾以为法庭应该是讲逻辑讲事实的地方,而对方律师和前夫的种种发言都是人身攻击,彷佛刚刚庄严肃穆的法庭变成了菜市场,鸡飞狗跳,狂吠不止。最终这个环节应该算打个平手,证明我们都有能力和意愿抚养孩子,但是法官对前夫隐匿孩子的事情只字不提,更加对我想要提前和孩子沟通的请求置之不理,一切都像是快要下班走个过场,直到他让我们出去,他要和孩子单独沟通的时候,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时隔2个月,我才又一次看到了孩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是我没见过的,发型也变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手里拿着一本柯南的漫画书——他开始喜欢柯南了,而不是奥特曼,汪汪队了,他是真的长大了。
他被他的继母紧紧搂在怀里,先是我妈妈看到他扑过去抱他,失声痛哭,一直在喊着他的名字,我随后走过去,抓住他的双手,也哭了——但是我所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没有哭着扑向我,没有喊我妈妈,甚至连和我的眼神对视都没有。我朝思暮想的儿子和我的再次见面,之间却仿佛已经隔了沧海桑田,短短两个月,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都不可逆了。
我在门口隐隐听到他和法官的对话,法官问了他一些日常的问题,诸如谁辅导你作业,你和谁在一起更开心之类的,他的回答滴水不漏,铿锵有力,从容大方,而很多问题回答更倾向有利于他爸爸,而且这些话,他一定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几乎到了对答如流的地步。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失去他了。
他出来之后,我想单独和他说两句,前夫一直跟着,不让我们单独会面,他把他拉到角落,抚摸着他的脸,我问他:
“你想妈妈吗?”
“想。”
“你为什么不给妈妈打电话?”
“爸爸不让打。”
“现在谁照顾你?你住在哪里?”
“我们在外面租的房子,奶奶回老家了,爸爸照顾我。"
"你有自己的房间吗?你和那个姐姐住在一起吗?”
“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可是我有自己的空间。”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深深的感觉到,这些问题都已经有人教过他怎么回答了,我是根本问不出什么的。
一个9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人教,怎么会说出“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可是我有自己的空间。”这样的话!
我的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一切都不可逆的改变了。
没说两句,前夫就过来把孩子拉走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孩子就被他拉出了法庭。我的心似乎在那一刻也死了,我的儿子,我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儿子,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法庭,律师也在一旁安慰我,孩子是被他们洗脑了,你可千万别跟孩子志气,小孩子谁给他好吃好喝不写作业就是要跟谁的,他还没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那我曾经9年对他付出的爱是什么?仅仅2个月,他就把他的亲生母亲忘记了?这是他遗传了他爸爸生性残酷凉薄还是基因里早已经写好了程序?
还是我和他这辈子仅有9年的母子缘分?我如此深爱的儿子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回答意味这什么吗?还是他也本意是要跟父亲生活的?对我严格要求他学习是想要逃离的?他的回答到底是本意还是真的被教唆的?
抑或是我没有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他爱热闹,所以选择跟爸爸一起生活?
这些问题不自主的一个接一个从我的脑子里蹦出来,我真想拉着他问个明白。其实我有料想过这个结局,但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始料未及的痛彻心扉。
这也许才是人类痛苦的极值吧——你朝思暮想的孩子在与你分别两个月后投向了继母和爸爸的怀抱,也许在你听不见的地方,他早已喊别人妈妈了! 他漠视你的痛苦,忽略你的付出,别人只是小小的恩惠:也许是可以不受约束的看电视,也许是一套连载的漫画书,也许是什么别的允诺之类。总之,你怀胎十月养育九年的孩子,可以在2个月的时间内轻松的背叛你......
我的孩子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也许有一天他长大了,懂得了,他会知道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正寒了妈妈的心。
可是,是哪个妈妈呢?
是啊,哪个妈妈呢?
不由想起东坡的那句诗: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我的心底,又下了一场沙,荒芜的再也生不出一根草,一枝花。
我又望向他,他被他父亲和继母搂在怀里渐渐走远了。走之前我给了他我1月1号,就是他被他爸爸搬家带走的那一天,我在龙华寺里给他求的平安符,他回头望向我,擦了擦眼泪。也许他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吧,我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就是这个回眸,曾经无数次在我送他回爸爸那里时,我让我深刻感受到他对妈妈的依依不舍,让我真切以为他是更爱妈妈的,更想和妈妈一起生活的。
我也被这个回眸困住了很多年,这些年我都没有真正考虑自己的生活——以至于现在一败涂地,所以女人啊,真的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是你的孩子也不行。
从那一天后,我依旧没有再能见到他。
我告诉自己要放下,哪怕是你最爱的孩子,既然他没有选你,那你就要学会放下。
佛说:应无所而生其心。佛说: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如果我再这世间最后的一点挂碍都没了,那么也许我修行的契机真正的来了,过了这一关,就破除世间一切相了,真正做到本自具足,明心见性,金刚般若了。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更好的安排,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我用各自曾经学过的先贤智慧来安慰自己。可惜我的意识听懂了,可潜意识不懂。
回来后的几天我开始做各种各样的梦,在玩耍的孩子们中间寻寻觅觅的喊他的名字,掀开一个个面具找寻他的脸,或者梦见他就睡在我身旁,我抱着他,那么真实。然后会在半夜突然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我知道还是牵挂着他,放不下他。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像修复一个摔成碎片的精巧的玻璃杯,要一片一片的拼起来,对齐缝隙,再仔细粘好。但无论如何,我们似乎再也回不去了,那个裂痕,永远都在。
我的儿子啊,你在哪里?我们该如何再相聚?
但愿血浓于水,但愿你有一天长大成人,看到妈妈写的这些话,能真正理解妈妈,能醒悟谁才是真正爱你的那个人。
彼时,你若展翅翱翔,我便站在低处为你祈祷。你若虎落平阳,我便带着一切向你奔来,助你重回巅峰。我,一直会远远的望着你,用我的所有护佑你。我的儿子,愿你无论在哪里,都能健康快乐,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此生,活出自我,一生无虞!
永远爱你的妈妈
2025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