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hey,你好吗?
记得那年我上一年级,你家五口人从镇上搬来了我们村子,也刚好在我们这条巷子,于是我们成了邻居。
很多记忆,我都早已忘却,但我印象里第一次见到你,好像不是在家门口,也不是再巷子里,而是在学校。那时候学校的桌子都是各自家里搬去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桌子,大多都挺破旧的。
我坐在靠后排,倒数第一第二忘记了,那天我发现最后一排多了一张桌子,还挺新挺精致的,我好奇的猜着这是谁的呢?
这么好看的桌子,要是我的该多好啊,我这样想。
上课时老师说班上来了新同学,坐在最后面,我们都好奇的转头往后看。如果你是一个男孩,你就会发现此刻的你是多么吸引人, 天使般精致的脸庞,白皙的肤色(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晒得挺黑),还有你一贯腼腆的表情,惹得我们一群乡下孩子都在畅想 —— 这么漂亮的小天使,要是隔壁老王的女儿该多好啊!
可回家后,还真发现你就是隔壁的女儿,只是你爸不姓王。
2.
整个童年,我们很少一起玩,交流也不多。
那时候你家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村里每家每户都要耕田、种菜养猪放牛什么的,每个家庭、每个人都有活干,唯独你家是不用的。整条巷子第一台电视机也是你家的,或许是整个村子,那时候我们对你对你家只有说不出的羡慕。
虽然一开始我也常去你家看电视,记得一次就只有我们两个在看,但我们话并不多。后来由于我妈和你妈吵架的缘故,我妈不许我再去你家,我还真傻里傻气的听我妈的话,几年内没踏进你家门口一步。我们交流与相处的空隙,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那时候我们都是不善言谈的孩子,你,一直是那个腼腆不自信的女孩,而我,因为我们家庭差距的缘故,所以我在你面前显得极度的自卑。可能你会为此而郁闷,但你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在童年时,对同学间的差异是非常敏感的。
这大概就是搁在我们之间那道城墙吧,只是那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能打破。 很多时候我们很多次在巷子里相遇,但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所以更多的只是低着头擦肩而过。
虽然我们很少交流,但我却一直关注着你,每次经过你家窗户时,我都会伸头往里面看,只是为了看到你。
后来听你说,你亦是如此。
3.
初三那年,我们再次同班,因为座位是每周轮流变动的,有一周我刚好坐在你后面,那时候我偶尔有了交谈,但我们多年树立的隔膜已经太厚,不是一时半会儿所能戳破。
那段时间,我常盯着你的背影发呆。
后来,我到镇里去上高中,而你却没有去。
听说你妈不让你读书了,你为此和你妈大吵了一顿。 对你妈来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是没用的,不止浪费钱,而且还赚少了几年的钱,即便你家并不缺钱。
自此,我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你去了深圳,而我依旧在校园里。
因为我们都不在家里了,所以我们唯一可以遇上的时间,就是逢年过节各自回家时。但也是难得碰上一面。
高二那年,我们的关系出现了转机。那时候我们都拿了手机,我忘记是什么方式拿到你手机号码,那晚我在阳台上给你拨了号码,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跟你聊了很多,你说你说话怎么那么结巴呢,说慢点啊。我也觉得奇怪,我结巴是有,但没有结巴到这么夸张的程度。
后来,我们短信来往得很频繁,再后来,我们各自有了qq,我们有事没事就凑着聊天,无话不说,再再后来,我们过年回去会相约巷头巷尾说悄悄话...
小时候,我们个头差不多高,但高中几年我长了个子,高出了你一个头加一条脖子,你调戏我吃了什么牌子的化肥长得这么快。我笑笑说你脸蛋本来就圆圆的,现在剪了短发,有点像东海的鸡蛋饼,然后迅速撤离...
我记得那时有一个男的常再qq上老骚扰你,说喜欢你到了发疯发癫的地步。我有点吃醋,我说你个蠢驴不会拉黑他啊。你说怎么拉黑啊,不懂得怎么操作。我说示范给你看,接着就把你拉黑了。重新加了后你骂我怎么把你拉黑了,我说我只是示范...
就这样,我们打破了那道厚厚的城墙,撕破了十几年的隔膜,成了要好的朋友。那时我经常去你家,时不时的还留在你家吃晚饭。
4.
高三那年,一次我回村子后听到了不好的消息,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快要结婚了。那个男人就是你爸那个朋友,大你二三十岁,有钱又有势。
我没去问你,因为我信了,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知道我别无选择。我并不埋怨你这么早的结婚,但我埋怨你为什么找了一个年纪大你那么多的,我不相信你们有爱情。你在我印象里,一直以来都不是这种的女孩。
后来,我又听说,你不是自愿的,那只是你妈与那个男人“秘密的交易”,你迫于种种无奈,最后屈服了。
纵使我内心早已狂风大作,但我知道,我无能为力。因为自己太弱小,所以什么事情都办不到——即便眼睁睁看着你在痛苦中挣扎,独自一人在抵抗。
这种无力、愧疚感,至今还在我内心深处盘旋。
后来,你给我发信息,希望我可以去参加你的婚礼。 那时候我在广州,虽是千里迢迢,但我实在没勇气站在你面前,我是个懦夫,最终我还是没出现在你的婚礼上。我想你一定为此恨了我很久吧,在你嫁的那一刻,在你最希望我出现在你身边的最后一刻,我既然还是选择了逃避。
你结婚的那天晚上,我没去晚自习,我买了一瓶酒,爬上宿舍的楼顶,我对着广州没有星星月亮的天空,一边灌酒一边流泪 —— 留下无能的眼泪。
因为无能,我连最后的一句祝福都能说出来。
过了好几年,我和我妹谈起了你的事,我妹说你几年前打过电话给她,并在电话里一直大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想,那个电话你是想打给我吧,可惜你最后都没能鼓起勇气,就打给我了妹妹,希望她能告诉我,但最终她也没跟我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当你弱不禁风时,你希望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会与你背道而驰。
5.
两年前你妈去世了,即便我不喜欢你妈,但我还是出现在她的葬礼上,我想我的出现会给悲痛中的你带来一丝慰藉吧。
你丧母表现出来的悲痛,还是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你一直不断的跟我说你妈是一个多好多好的人,好像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就属你妈了。
但在我看来,你妈从来不是一个好妈妈,至少她在对你上就不是。如果她是个好妈妈,她那时候会不给你上高中吗?如果她是个好妈妈,她会让你嫁给一个你本不愿嫁的人吗?
你常说我妈爱钱,问我工作后每个月给我妈打多少多少钱了,其实工作几年,我从来没给我妈打过钱(除了节日回家会拿点意思意思外)。我妈是爱钱没错,但她更爱她的孩子。我家比你家穷得多,但她从来不会因为钱耽误孩子的上学,只要我们想读,她就供。 即便现在,我每次回家都会哭诉没钱、穷,但走的时候我妈总会偷偷把我拉到她的房间,问我有没钱用,需不需要她拿点给我。
评价一个妈妈的是非,可以直接排除她其它的全部,看她是否为自己的孩子的前途着想即可。 很多妈妈,即使她们其它地方都存在很多的不足,但只要她会为自己的孩子奉献自己的一切,那么她就是一个“好妈妈”。
现在,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第三个孩子也即将降临。
那么,你会因为钱而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学吗? 你会因为钱而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吗? 我想你不会,至少我认识的那个你不会。
6.
现在,虽然我们并不常联系,但我偶尔还会从身边的人多多少少听到关于你的生活。我知道你的生活有很多的不如意与不顺心,家庭、孩子、夫妻、姐弟关系等,总有漏洞等着你去唉声叹气。 记得你对我说过,你羡慕我的家庭,但我当时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骄傲,更多是心酸。
命运对你太不公平,夺走了你太多太多,让你一次又一次再唉声叹气中认命,可又在你认命后继续对你无止境的刨夺!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吧 —— 命运面前,休伦公道。
于你于我,我们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你不必老说羡慕我的话,怎么多年来,我一路在外磕碰,我也有我不想说出的伤疤, 就像你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生活的苦涩一样。很多事情我们彼此明白,说了也没意义,就让我们保持同一个溶度,见面时打声招呼聊聊家常便好。
命运就像一棵树,我们这一代之所以没能过好,就是因为我们上一代没有扎好根耽误了我们的成长。所以我们这一代,一定要打好根基,好让我们的下一代利用我们长出的根,吸取养分,然后枝繁叶茂的前往更宽阔的蓝天!
你知道我为什么情愿自己负债累累也要给我弟上更好的学校、读更好的画室吗? 这就是我为他造的“根”啊,我希望他能拥有比我更好的将来,更多选择的将来,更少无奈的将来...
那么你,也为自己的后辈造“根”吧,给自己孩子一片更蓝的未来 —— 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事,耽误了孩子的教育。
当然,如果可以,也不要耽误了现在自己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