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都市的街头,俨然提前妖娆了起来,古色古香的西安老城,也褪去了她往日的厚重,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置身其中,似梦非梦,恍若隔世。这或许就是我00后女儿心中的年味吧,而对于我这个70后,年的记忆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清晰。
小时候,生活在吕梁山一个贫瘠的小山沟里,四周环山,一座连着一座,远的、近的、高的、低的,放眼望去,除了山还是山。那里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十年九旱,一到冬天,一片光秃秃,漫天黄土,除了人和畜,再无活物……那时候,我们村子里最上乘的交通工具,就是有一头驴子的二喜,赶了一辆平板车。所以,大多数时间,大家都盘腿坐在热炕上,张家长、李家短的拉闲话。
进了腊月,冷清的村庄便开始热闹起来,逢1逢5的日子,村子上有一个集市,专卖各种年货,周围山上的人家,也都走十里八里的山路,聚到这里,蛰伏的人们也都缩手缩脚,弓着身子、猫着腰,出来盘算着怎么过这个年。
那时候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父亲一趟又一趟的,进来出去。
出去的时候,通常背着我和弟弟,把手塞进家里放钱的木匣子里,木匣子是抽拉式的上盖,明明可以全部拉开,而父亲只把木匣子的盖子打开一点点,手硬是活活塞进去的,揣摸半天,手抽出来的时候,迅速而又果断,五指握的紧紧的,再顺势揣在裤子口袋里,然后,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挺直腰板上街去了,那个背影,让我和弟弟,多了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的遐想!
听见父亲回来的脚步声,我和弟弟都会用手指头沾着吐沫,把麻纸糊的窗户纸偷偷戳一个小洞,看父亲双手或多或少的提拎着、一小袋一小袋、红红绿绿的东西回来,然后匆匆放进院子背阳处,专门储物的小窑洞里,再用一把铜锁锁上,然后又拍拍身上的尘土,挺直了腰板。多么迷人的背影,那是我和弟弟对年最虔诚的希望了!
母亲那会学的一把裁缝,一到腊月开始,各家各户,免不了要扯上几块花布,至少给娃娃们家一年做一身新衣服,家境稍微殷实一点的庄户人家,也会给掌柜的做一件新褂子。母亲那会咬牙买了一台缝纫机,年年过年给人家做衣服,记事起,她总背对着我们,坐在麻纸糊的窗户底下、有一块巴掌大的玻璃窗下,借着亮光,辛苦地赶着活。
看着母亲手里一件件漂亮的新衣服成型,我别提有多羡慕了,但我知道,我和弟弟的新衣服肯定是最后才能做好。甚至,有时候赶上活多的年景,我和弟弟的衣服都是过完年才做,看着小伙伴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服过年,别提多沮丧了。
母亲的年,就是通宵达旦踏着缝纫机,一到晚上,光线更暗,煤油灯的忽闪忽灭,让母亲的头埋得更低,我睡的时候,和我睡了一晚上醒来的时候,母亲的姿势往往一直保持着不变。我看不见母亲的脸,我不知道母亲那双明亮的眼睛,驱走了多少黑夜,但母亲柔弱的背影,却一直陪伴在我的梦里。
梦里,我穿上了母亲为我做的新衣服,吃着父亲从小窑洞里,拿出来的、一年只给吃一次的稀罕糖果,这,大概就是我儿时最幸福的年味了!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