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夜里,街角路灯昏黄的光晕裹着细碎的雪,落在蜷缩于工棚外的老赵肩上。他摩挲着冻裂的手掌,数着口袋里皱巴巴的钞票——那是他替人修了整月下水道的工钱。远处高楼霓虹闪烁,映得他眼里的血丝愈发分明。“攒够钱,娃就能念书了。”他喃喃自语,仿佛这话能驱散北风的刀子。
这样的“老赵”,中国大地上何止千万?他们像伏在黄土里的根,沉默地扎向深处,不问春秋。有人讥笑他们“愚钝”,有人轻蔑他们“认命”,可他们却用脊梁撑起一座座城,用茧子丈量一条条路。鲁迅曾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而今日的路,恰是这些“愚钝者”一步一印踩出的沟壑。
可总有人爱谈“捷径”。酒桌上,西装革履的掮客高谈阔论,说只需“打点关系”便能承包工程;屏幕前,少年们沉迷“一夜暴富”的神话,将汗水贬为“无用之功”。这光景,倒让我想起《狂人日记》里那句诘问:“从来如此,便对么?” 若人人皆求“抄近道”,那泥泞中的脚印岂不成了时代的弃物?
然中国终究是脊梁不折的。你看那实验室里彻夜不熄的灯,是青年学者为芯片突破熬红的眼;你看那扶贫干部鞋底磨穿的洞,是翻山越岭丈量出的“脱贫路”;你看那外卖员雨中疾驰的背影,是为稚子学费拼出的“加速度”……《人民日报》言:“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 此言不虚。历史从不由空谈者书写,而是靠“老赵们”的茧、学者的笔、农人的锄,一凿一斧刻出血肉。
暮色中,老赵紧了紧衣领,朝租住的棚屋走去。雪地上脚印凌乱,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鲁迅在《热风》中疾呼:“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 而今日这“向上走”者,又何止青年?那些在尘埃中躬身前行的人,何尝不是在为长夜点亮萤火?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泥泞中的脚印终将连成路,而路的尽头,是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