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念父亲骨架般的背脊,背着我前往医院……
故事发生在2020年的一个夏天。
在这个蝉鸣的夏季,迎来了玉米收割的农忙季节,父母赶着晨光熹微的早晨背上背篓踏进了山的那头,窜进玉米地,从远处向近处搬玉米,站在玉米间隔中间,左右两边来回搬玉米,背着背篓一个又一个的玉米被反手抛进背篓里,选择一个高一点的土坎,慢慢的形成了三角形般的玉米堆。
东边初升的日出,照在了玉米地里,汗水从额头一颗一颗的流出来,父母用湿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脸颊,到了十点的样子,开始一趟一趟的背玉米回家。
我记得很清楚,农村里不管背什么东西都会有一个拐杖,由三角形般带有一定宽度的木头做成,下面用一个木棍拼接而成,这个拐杖主要是用于背累了之后将背篓停靠在拐杖上作短暂的休息,休息片刻,继续前往回家的路。
而我和弟弟妹妹在家中的任务主要是做饭和撕玉米壳,父母背了第一趟玉米倒在院坝里,也没见得我们起床,会叫我们起床撕玉米壳,在睡梦中懒懒散散的答道,知道了,马上起床。
实则不然,父母转身一走,又继续沉浸在酣睡中,全然忘了撕玉米壳这事。
爸爸背玉米回家第二趟,见我们没有起床,开始大声训斥,拿着棍条打门,嘴上喊道,我们都背第二趟回来了,还没起床,外面太阳都升到中央了,那家小孩会像你们这样,父母在土地里干活,最基本的要起床给父母做午饭呀!听见了训斥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我们三开始分配任务,我和弟弟撕玉米壳,妹妹先做午饭,间歇时间和我们一起撕玉米壳,将撕下来的玉米壳抛到院子里晒干。我们边撕玉米,爸爸边背玉米回来,一背篓一背篓的把玉米倒在地上,从远方来的爸爸,手拿着拐杖,重重的玉米压弯了爸爸的背脊,弯着背,慢慢的向院子里走过来,偶尔有几趟的时候,背篓里会有嫩南瓜和老南瓜,爸爸背着玉米弯着背站着,叫我们先把南瓜拿出来,然后再俯身倒玉米。在农村,玉米壳有很大的用处,用作牛过冬的粮食。
在这个农忙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搬玉米,趁着天气好,赶紧把玉米搬回家,撕完玉米壳,晒干了之后用玉米机脱粒,玉米粒还要再晒一遍,晒干了之后用电动风车将玉米碎屑和玉米粒分开,然后用塑料袋将玉米一袋一袋的装起来。
傍晚需要将晒了一天的玉米壳背上牛圈楼上。邻里打来一个电话,说,我家这里有玉米壳,你家需要的话用背篓来背。电话挂下,爸爸给我和妈妈派了一个任务,说,去你三爸家背玉米壳。我主要负责把玉米壳一袋一袋的装进塑料袋里,妈妈负责将玉米壳背回家。地上的玉米壳装完了之后,我对妈妈说,你先回家吧!我在三爸家玩会儿再回来,这时天已经黑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用手机追剧一边走路,路面是几米宽的水泥地,沉浸在电视剧中,让我忘记了打开手电筒,走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脚踝有一点刺痛,赶紧打开手机电筒,才发现自己的脚在流血,我开始慌了,心里暗示着该不会是被蛇咬了吧!我打开手电筒照向脚下,没有发现什么,往周围照了一通,在我左后下方,发现是一条小蛇盘成一圈,头朝向我,我怕蛇再攻击我,整个人开始更加慌乱,伤口开始发作,感觉到更加疼痛,拖着脚,一边跑一边哭,赶紧跑回家。当时哭一是因为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蛇咬了,感觉被蛇咬这事不应该发生,可偏偏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心里十分恐惧;二是伤口开始发作,感觉到疼痛。恐惧加疼痛,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边跑边哭。在这一刻,我畏惧生命的弱小。
父母听着我的哭声,闻声跑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哭着说,被蛇咬了。爸爸用白布邦住我的小腿,三伯伯用水给我清洗伤口,接着赶紧打电话叫车,带我去县医院。幺娘用电动车把我带到公路上,姐夫哥的朋友来接我,驶向县医院的路上,姐夫哥开车在半路接了我,在这一路上,脚麻木中带着疼痛,一直咬住牙齿,悄悄流眼泪,没有哭出声音,一直到县城的中医院,全程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停下车,我单跳着去急诊科,爸爸在一旁扶着我,姐夫哥和姐姐去前面办手续。也许是命运不眷顾我吧!来到科室,医生看了我的伤口,当时已经快肿到大腿了,说,不能用布缠着小腿,很容易导致腿神经麻木,引起截肢的风险,听到截肢,整个人都呆了。接着医生说,这里没有血清了,你们赶紧带孩子去另一家医院。
紧接着姐夫哥赶紧开车带我去县医院,姐姐在车上焦急的联系医院那边接待。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折腾后,此时我的左腿越来越难受,肿胀得更厉害,轻轻碰一下腿就很疼。我记得第二次辗转到医院,爸爸在车门扶着我下车,下车第一时间不是去科室,而是先到核酸检测点做核酸,去的路上,我继续用单脚跳,爸爸说我背我去,我说不用,你扶着我,我跳过去就好了,跳着走是抖着左脚的,左腿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剧痛感,实在是撑不住了,爸爸见我停了下来,就俯下身子说背我走,我爬上了爸爸的背。
当我爬上爸爸的背那一刻,我感觉到的是爸爸的背脊好磕身体,手放在爸爸的肩膀上,感触到的全是瘦骨嶙嶙的骨头,每一颗骨架所在的位置都能一一感受到,爸爸的背仿佛背我压弯了,一直屈躬将近90度,爸爸才90来斤,我的体重和爸爸差不多,我在心里发问爸爸平时干农活背的东西超过了100斤,那爸爸小小的身躯是怎么将超过自身体重的东西背回家的?这一刻,我一阵子鼻子发酸,眼泪在眼角打转,背我使劲睁大眼睛鼓回去了,爸爸平时看起来本来就很瘦,怎么这一刻比我看起来的还要瘦,尤其是嗑身体的骨架让我阵阵发寒。
爸爸用瘦小的身体撑起了整个家,在这一瞬间我感受到爸爸是无比的伟大,想以前我与爸爸斗气,真的很想扇自己两耳光。以前我抱怨自己出生在农村家庭,就是爸爸妈妈的错,与我吵架时我就用这个赌他们的口,怼得他们哑口无言。他们也想给自己子女好的生活,奈何自己的能力不足,只能让子女受累。我现在慢慢的理解了父母的不易,我学着把对父母的抱怨转化为感恩,父母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不会再责怪他们。这一刻只希望以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母不再受生活的苦。
爸爸背着我走了一段路程,我被嗑得难受,同时也心疼爸爸,说爸爸你放我下来,我跳过去,前边马上就到了,爸爸说你这腿能行吗?我假装坚强的说,我可以,而且前边马上就到了,爸爸把我放了下来。到了前面检测点赶紧做了核酸去科室。
这时科室的医生看了我的腿,略带惊讶的说,这都肿到大腿了,之前怎么不用布先缠着,延缓毒素扩张,爸爸说,我们之前缠了布,但是上一家医院医生说,不可以用布缠着,我们才把布给解开的。医生挥手说,不说这个了,得赶紧给孩子打血清。
办理了住院手续,三伯伯留下来在这照顾我。突然有一天爸爸也来这家医院了,爸爸不是来看我,而是因为爸爸在上班的时候被东西磕破了头,赶紧来医院缝针。当时我正坐在床上,看见进来的爸爸头上缠着一大圈纱布,一边脸肿中带有青紫色的伤疤,左眼周围全肿,离眼珠子不到一毫米的位置,看着让我不经全身起鸡皮疙瘩,不忍心继续看下去。这一刻的爸爸不仅苍老了许多,脸上全是岁月的伤痕,生活的重担丝毫不留情的把爸爸的背脊压弯,现在又因为工作而受了伤。我这一刻感觉到很心酸也很后怕,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为什么爸爸也要出现在医院,心疼爸爸的同时也抱怨命运的不公。
高考后,成绩不理想的我来到北方上大学,爸爸妈妈隔三岔五给我打电话,有时候打视频我不会接,挂了视频通话后拨电话回去,每一次打视频,看见他们的脸上全是厚厚的皱纹,脸上的肉慢慢下垂,一天一天在变老,他们依旧默默的工作给我攒学费。
或许他们也曾感觉到无力,但为了我上学,依旧扛起身上的重担与生活做斗争,默默无闻的干着日复一日的工作,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尽量不对他们说起,为了我读书,他们做着最辛苦的体力活,身体上的疲惫已经把他们弄的很苍老了,不想再在身心上去让他们为我担心。现在或许是最艰难的时候,挺过这个时期,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理想带我去了远方,但我的父亲在慢慢走进他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