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妃小传(二)

转眼间,冬风复起。

转眼间,南风飘来。

后宫红墙绿瓦,凭栏而望,重重宫阙的檐角宛如印在五色迷离上的影子,斑驳了往事依依。乾隆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册封豫嫔;十二月十八日行豫嫔册封礼。标准的四六骈文,册文曰。朕惟分九嫔以赞化。德重柔嘉。迓百福以承恩。仪维淑慎。爰加锡命。式焕纶音。尔贵人博尔济锦氏。秉质温纯。宅心端谨。承慈颜于璇殿。内职无违。佐雅化于兰宫。壸仪有恪。兹奉皇太后懿谕。册封尔为豫嫔。尚其祇膺象服。崇令德而弥勤。式荷鸿庥。集繁禧而益永。钦哉。

册封典礼使苍老而庄严的余音袅袅回荡在空旷而肃穆的太庙。屋檐壁画浓墨浑金。我保持静默的微抿的神情。

乌拉那拉氏皇后宝相庄严,如高踞云端神色慈蔼的神。她口中毫无温度,道“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得天所授,阃范懿德,望今后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这一刻,我的心中忐忑而激动,这是我人生的重要时刻,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纷争,顿觉无上荣耀。从此住处搬到了长春宫。春恩长在的好兆头。

新年里,处处鼓乐震天,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春临人间的繁盛景象。家宴、国宴的比平日里愈发忙了起来。

刚过了年二月里,听说宫里就封了一位和贵人,初见她是在一次按例请安时,意态闲雅,气度飘飘欲仙,在整个皇宫里明艳夺目。秋天,从南方移栽到宫内的荔枝树,结出了200多颗荔枝,人人都说这是和贵人入宫时带来了祥瑞,也颇得太后青睐。

枝头纷乱的桃花让人伤感几多,正如宫里面莺莺燕燕。我的确不似从前那般得宠。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从来也没有期望过能一朝盛宠不衰、朝凰九天。但令我想不到竟是如此突然!

他忘了我。他忘了我。他忘了我......再也没有人害怕我成为争宠夺爱的祸水。我才骤然惊觉,我的命数,终究是逃不出那旧日时光里刀光剑影与荣华锦绣的倾覆的。

一连几日,茫茫眼边已然无泪,我恨,我恨啊!

弦断帛裂,不是揉揉拨动,而是如斯强烈,是如同裂帛般的四弦一声啊!

君恩不过如是。好时,捧在手心,百般恩宠,不好时,便置之不顾,流连花丛。

平静,又是平静。书籍和琴棋,成了我打发时光的旁物。梦醒时一轮月光凄然照亮冰冷的现实,倍觉苍凉,寂寞如斯。

郭常在、伊贵人、和贵人春色平分,和贵人最为一枝独秀,惹来六宫人人侧目。

一日坤宁宫请安出来,令贵妃娇柔声响起:“和贵人当真是吉祥如意,连宫中的荔枝都为你而开,只可惜这荔枝花奇丑无比,还被人说成是祥瑞,当真是讽刺。”话罢冷冷一笑。

我拉住和贵人,略想一想,道:“回令贵妃,荔枝花虽难看,但结出的果子香甜滋润,就如人常道‘人不可貌相’,否则华而不实又算得什么呢。”

令贵妃睨我一眼,然后匆匆离去。而一旁的我嘴角漫起一缕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冷笑,我知道新的战争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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