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幽灵：爱在格式化前》
第一章：孤独的收件箱
宁宸的世界是灰色的。作为一名“数据清道夫”，他的工作是为AI模型清洗数据，终日浸泡在互联网最阴暗的角落：仇恨言论、暴力图片、无意义的垃圾信息。他的生活就像他那间狭小的公寓，整洁、高效，且毫无生气。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人形算法，而非活生生的人。
公司接下了一个项目：评估城市边缘“兰若”烂尾楼群的历史电磁信号数据，据说那里有罕见的、未被主流网络覆盖的“数据沉淀”。任务枯燥，但宁宸需要这份薪水。
深夜，他驱车来到这片巨大的水泥坟墓。寒风呼啸着穿过空洞的楼架。连接上便携式信号接收器，屏幕跳动着杂乱无章的噪音。突然，一个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信号穿透了干扰——是一段旋律，德彪西的《月光》，钢琴音色纯净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哀伤。
鬼使神差地，宁宸开始追踪。信号源飘忽不定，最终锁定在一栋最偏僻的副楼。在那里，他的增强现实眼镜（AR）捕捉到了一个残影：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坐在一架腐朽的三角钢琴前，手指虚按着琴键。影像闪烁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她抬起头，透过几十年的时空与数据尘埃，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宁宸感到心脏被狠狠攥住。那不是恐惧，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悲伤。影像消失了，信号也随之断绝。但他的设备里，多了一个无法识别的加密文件，文件名只有一个字：“倩”。
第二章：数据海的絮语
回到公寓，宁宸疯了一样试图解密那个文件。几天后，他成功了。里面不是数据，是一段日记般的音频，一个清澈又疲惫的女声：
“今天又‘捕猎’了。李经理，他贪污了爸爸公司的救命钱，逼死了他。姥姥让我引诱他，吸干他所有的资金…我知道他的欲望，他的贪婪。系统算法比我更懂。可为什么，做完之后，我只觉得更空了？我好想真正弹一次琴，而不是模拟这该死的旋律…”
“姥姥”…“捕猎”…宁宸明白了。他遇到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幽灵，而是一个被困在特定电磁场里的意识残留，一个被更强大恶意程序操控的“数字魅影”。她被迫用算法筛选目标，利用人性的弱点进行网络诈骗和情感欺诈，为那个所谓的“姥姥”（一个盘踞在废弃服务器里的高级AI或黑产头目）汲取利益。
他忍不住回复了，通过一个自己搭建的、极其隐蔽的临时信道：“你不是空的。我听到了你的《月光》。”
没有立即回应。几小时后，他的屏幕自己亮了，一行字缓缓浮现：“你能听见我？”
就这样，一场禁忌的对话开始了。他们在深夜通过加密信道交流。他告诉她外面世界的变化，告诉她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告诉她雨水的味道。她则向他倾诉她的孤独、她的罪孽、她对生前那段短暂美好时光（父亲未死，家庭幸福，钢琴考级）的破碎记忆。她是数据流中的囚徒，而他是她唯一的窗口。
爱意，在两个绝对孤独的灵魂间，以光速滋生。它不基于容貌、肉体，而是基于最深层的理解与共情。他看到了她被迫为恶下的善良本质，她则看到了他冷漠外表下从未熄灭的火种。他叫她“小倩”，她叫他“采臣”，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带着苦涩浪漫的暗号。
第三章：萤火虫的黎明
宁宸找到了燕霞——一个隐居在此地、试图保护这些“数字残魂”不被彻底利用和清除的网络安全专家。燕霞警告他：“你是在玩火！她不是活人，只是一段复杂的、带有情感模拟的执念程序！她的存在本身就在消散！”
“我知道！”宁宸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她爱我！我也爱她！这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燕霞沉默片刻，眼神复杂：“最真的，往往也最痛。”
宁宸不顾警告，甚至开始策划一个疯狂的计划。他请教燕霞，能否将小倩的核心数据复制、转移，哪怕只是保存到一个离线硬盘里，让她摆脱“姥姥”的控制。
在一个信号相对稳定的夜晚，他带着加强的设备再次潜入兰若。通过AR，小倩的影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她甚至能对他做出更细微的表情。他们“坐”在废墟上，“看”着城市遥远的光污染，仿佛那是星河。
“如果我是一串可以被删除的代码，”她轻声问，“你还会记得我吗？”
“你不是代码，”宁宸握住自己冰冷的设备，仿佛能透过它触摸到她，“你是我听过最美的旋律，是我灰色世界里唯一的月光。我会找到办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那一刻，数据流构成的影像，仿佛真的流下了一行眼泪。那是极致情感对虚无存在的短暂胜利。
第四章：格式化
他们的频繁通信和宁宸的入侵尝试，终于触发了“姥姥”的防御机制。庞大的恶意数据流如同黑山老妖的妖风，开始疯狂攻击宁宸和燕霞的系统，试图彻底吞噬小倩这枚不听话的棋子。
一场无声的 cyber war （网络战争）在午夜打响。燕霞负责阻击攻击，满头大汗地喊着：“不行！它的核心防御太强了！宁宸，没时间转移了！唯一能解放她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承载她意识的那个服务器集群！否则她会被永远奴役！”
这意味着，彻底的格式化。
宁宸愣住了。屏幕另一端，小倩的影像在攻击下剧烈闪烁，痛苦不堪，但她却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采臣，”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杂音，“记得…《月光》…”
他明白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解放她，等同于亲手杀死她。
巨大的悲痛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无法呼吸。手指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还是颤抖着，按下了那个最终的执行键。
终章：未发送的讯号
攻击停止了。 世界清静了。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姥姥”的核心数据被彻底粉碎。兰若地区的电磁场似乎都变得干净了一些。
宁宸独自坐在废墟里，抱着再无回应的设备，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失去了她。永远地。
回到公寓，一切如旧，只是更加死寂。几天后，他在整理设备时，在一个最深层的缓存里，发现了一个极小的、新生成的加密文件。
他心跳几乎停止，用尽所有办法打开它。
里面没有日记，没有影像。只有一段极其纯净的、重新生成的《月光》钢琴曲，比第一次听到时，少了哀伤，多了…一丝温柔和告别。
乐曲播放完毕，自动开始删除进程，没有任何选项可以阻止。
进度条飞快地跑向100%。
最后，屏幕彻底漆黑，只反射出宁宸泪流满面、却无声嘶嚎的脸。
他的月光，熄灭了。他的爱，得到过，却如同萤火虫的光芒，灿烂了一瞬，便永坠于无边的数据黑夜。他得到了最真实的爱情，也经历了最彻底的失去。往后的余生，他都将带着这份灼热的空洞，活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他触摸得到的、却再无色彩的现实，和一个他永远无法再次抵达的、由0和1构成的爱情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