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远虽然从小就聪明,又是家中长孙而颇得重视,但是真说起来玩伴却是鲜少的。原来还可以和他二叔家的弟弟们一起玩,但是因为最近苏穆和苏承之间的争执,弟弟们也都和他疏远了。
因而梓潼叫他一起去玩,苏玟远心里自然是愿意的,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对她说:“我本来是想好好看书的,但是怕你在园子里迷了路,就陪你玩一会儿吧!”
梓潼捂着嘴笑了两声,直接抓着苏玟远的手往外跑,“快点、快点,一会儿你爷爷要回来了。”
苏玟远甩了一下手,不想这个女孩抓得极紧,只得跟着跑了出去。
两人一路跑到了后面的小花园,女孩带着他还要往里面走,苏玟远摆摆手,“那后面没有东西了,就是一片杂草。”
梓潼“嘻嘻”笑了两声,说:“那你见过杂草后面是什么吗?那后面可还有一个院子呢,不信你跟我来。”
苏玟远将信将疑地跟着梓潼从一人高的杂草中钻了过去,也不知道钻了多久,梓潼喊了一声“到了”,他抬起头来,一个院子果然就在眼前。
却说这边苏老回到书房,打算看看他的大孙子看书看得如何了,却不想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老胡”,苏老冲着门口叫了一声,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老爷,怎么了?”男子问道。
“你看见远儿去哪了吗?”苏老看着眼前的人,老胡在他身边呆了20多年,称得上是他最信任的人。
男子笑了一声,说道“您从书房走了没多久,小少爷就急冲冲地跑出去了,看方向是去后面的小花园了,要给叫回来吗?”
苏老摇了摇头,说:“算了,让他去玩吧。”
老胡应了一声,便要退出去,没想到苏老又唤了他一声,“老胡啊,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管如何要替我保护远儿。”
老胡愣了一下,惊讶地望向苏老,“老爷,您怎会......”
苏老摆了摆手,打断了老胡的话,“你去准备点酒菜,陪我喝两杯吧。”
“是......”老胡担心地看向这位他追随了半辈子的人,在他的记忆里,苏老从来没有示弱过,就算是前两年改朝换代的时候,城中人心惶惶,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都急着逃到别处去,但是苏老却没有一点担心,每日里还有闲心雅致请友人来品茶下棋。
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苏府真的要遭遇大变了吗?
苏穆怒气冲冲地走到自己的房间,一脚把门踢开,走了进去。身后的小厮连忙跟了进去,说道:“二少爷,您先消消气,虽说老爷说了要帮大少爷,那不也是暗地里吗,摆不上台面的。”
“放屁,你懂什么,这种事情只要沾上了就是麻烦,改革?说得好听,那放过去就是造反!”苏穆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父亲从来都是偏心大哥的,可是如今他竟然把一家子的命都送到了大哥手里,根本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
那小厮本就是从小跟苏承苏穆兄弟二人一起长大的,因在家中行七而被叫做阿七。阿七知道苏穆对于苏老的偏心早有不满,在一旁劝解道:“二少爷,您且消消气,回头不如再和大少爷商议商议......”
“嘭”苏穆一脚踹在老七的身上,直将阿七踹了个跟头,“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他若是能听进去我一句话,哪里会有这天这种场面!”
阿七没料到自己去挨这一脚,在地上愣了半会儿才慢慢爬了起来,他从小和苏穆一起长大,从儿时就是关系极好的玩伴,少年时一度以兄弟相称,只是后来年岁渐长,老七知道要有做下人的本分,这才规矩了起来。
阿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二少爷脾气愈发暴躁,动不动就对身边的人拳打脚踢,摔桌子砸东西更是家常便饭,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二少爷心中是与其他人不同的,看来对于二少爷来说,自己到底是个下人。
苏穆看见老七从地上爬起来,面上也有些不自在,但是旋即想起来了什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出去吧,让刘瑞进来。”
阿七走了出去,跟早就在门外等着的俊俏少年说道:“二少爷叫你进去。”
那叫刘瑞的少年嬉皮笑脸地跟阿七说:“看来七哥没少为我美言啊,二少爷原来从前可是眼前只看得到七哥呢。”
阿七面无表情地从刘瑞面前走过,双手却攥得紧紧的。
这刘瑞本来是戏团里一个颇为出名的角儿,以前苏穆就常常捧他,后来清政府灭亡,军阀进京的时候戏团解散了,这刘瑞就干脆跟在了苏穆后面做个小厮。但是这明里是个小厮,背地里的勾当却只有这两人知道。阿七劝过苏穆几回,苏穆不仅不听,反而和阿七越发疏远。
刘瑞看阿七不理他也不在意,脸面什么的,他早在戏园子的时候就不要了。
苏穆此时正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桌子旁边,看到刘瑞进来,脸上缓和了几分。
刘瑞坐在了桌子旁边的另一个椅子上,双手托腮,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苏穆,脸上笑意盎然,“呦,这是谁气了我家爷呢?”
苏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却偏偏一举一动间透露出无限风情,就连这身段,也不比妙龄的女子差上分毫。
刘瑞站到了苏穆身后,轻轻地帮苏穆揉起了脑袋:“爷不是已经派人盯着大少爷了吗,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的。”
苏穆闭上了眼,伸手抓住了刘瑞的手,说:“阿瑞,你放心,纵然是我大哥我也不会让他伤到你半分的,如果有一日他的事情真的把整个苏府牵连进去,我一定不会包庇他,让你没有了安身之所的。”
刘瑞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心想你自己容不下你大哥了何必拿我当幌子,嘴上却说着:“多谢二少爷。”
苏穆点点头,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苏穆皱着眉头走了出去,却看着阿七正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二少爷,不好了,大总统的人过来了,门口全被军队包了!”
杨兴虽带着人包围了苏宅,自己也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可是这心里却暗暗的打着鼓。这两年的北平可是不太平,之前闹革命闹翻了清政府,可是如今风水轮流转,又开始闹起了上头那位。几天前,杨兴的下属得到消息,最近几天有一场“革命”就要发起。上一次革命的情形犹在眼前,谁敢不重视这个情报?若是一般的人,抓起来就是了,但是这次情报里知道的唯一一个发起人之却是这苏家的大公子——苏承。
苏家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但是却历经明清两朝,有着几百年的传承,据说祖上还一度做过皇商,这背后的势力到底如何没人知道。但是据说明朝覆灭,满清入关之时曾经想要强迫苏家给予财力支持,结果这些将士进去时还是好好的,出来时却非死即伤。杨兴打小在北平长大,自然知道苏宅的神秘之处,但是如今事到临头,便是硬着头皮也要让苏宅的大公子把其他人供出来才行。
杨兴带着几名属下几步便走到了大堂,拱手向坐在上头的苏老行了一礼,哈哈大笑道:“几年不见,苏老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啊!”
苏老也笑笑,问道:“不知道杨长官来这里有何贵干?我苏家的人一向里可是最遵纪守法的,怎么今日外面来了这么些人......老胡,给杨长官倒茶!”
杨兴摆了摆手,说:“茶就不必了,我今天就是想来请苏大少爷到我那里喝杯茶的,只要苏大少爷跟我走了,外面的人也就和我一道走了。”
苏老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笑道:“我苏家还不缺茶水,就不去杨长官那里叨扰了。”
杨兴的脸色变了变,早知道这苏家不会轻易放人,却没想到竟如此的不给面子。杨兴深吸了一口气,又向苏老拱了拱手,说道:“并非是我想带走大少爷,但是有人向我举报说苏家的大少爷正在私底下策划革命,这种事情可是关乎国运啊!”
“国运?是关乎言而无信者的国运还是复辟帝制者的国运?这种国运,不要也罢!”苏承听说家里出了事,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可是刚刚到苏宅附近就被包围的士兵抓到扭送了进来。
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苏承被身后的人一推就险些摔倒在地上,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人相去甚远。
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苏老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手上的茶杯重重的落了下来,发出“嘭”地一声,问道:“杨长官,这是什么意思?”
杨兴说:“苏老您在这北平也是德高望重的一位,我也不想和苏家为难,但是......”杨兴说着向下属递了一个眼神,立即有人将一个信封给了苏老。
看到信封地一瞬间,苏承的脸色就白了。这是他昨日里给一个朋友去的信,信中苏承向朋友述说了现今中国的形势岌岌可危,劝说朋友和他一同进入革命的队伍。
“要不然今天苏大少爷把其他参与的人说出来,我不仅马上离开还算苏家大功一份,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杨兴眯起了眼睛,右手向腰间摸索,一把手枪已经握在手中。
“大哥!不如你就说了吧......”苏穆一跺脚,站了出来。
“住口!”苏承看着杨兴说道:“革命一事我的确参与了但是与苏家无关,全是我苏承一人所为。”说着便率先向门外走去,杨兴示意几个亲兵跟了上去,随后拱手道:“既然大少爷愿意跟我走一趟那杨某就告辞了。”
出了苏宅,杨兴的一个心腹问道:“这苏家一点情面都不给,您为何那么客气?”
杨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你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保家仙吗?这苏家可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