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哼着古老的歌谣,一字一顿,唱出往昔的模样。
——题记
不远处的树梢,正用风声吸引着我,我哼着歌,哼着山野里的歌,拼凑着模糊的曲调:
南山脚下一缸油,
姑嫂两个赌梳头;
姑娘梳成盘龙髻,
嫂嫂梳成羊兰头。
草是潮湿的,花是潮湿的,房屋是潮湿的,鸟是潮湿的……世界万物都是柔润的。
这是儿时奶奶给我唱的歌谣,那时我最喜欢这简单的曲调,和着炊烟,牛鸣狗叫,看着风将几片树叶带走,看着夕阳把天边染成胭脂色,依稀摇曳的光影托着民谣的旋律,狗在村巷里跑着,一只公鸡飞到了篱笆上,到处都是孩子咯咯地笑声,将我迷得怔怔的。
那些日子里的乐趣实在是太多了,玩皮筋.迷藏在石桥下,守着铁门前的篮筐白杏花,田埂间哗啦啦的流水,流过藏着宝藏的泥堆和塔,一起幻想着神仙科学家,在泥渍斑斑的白墙上画着简笔画,大人们聊着听不懂的话,吹着微风看着月牙,想象着各种鬼怪都藏在床底下。奶奶纳着鞋坐在院坝,给我唱着让我念念不忘的歌谣,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承载着我的稚气,托着我儿时的回忆。
逐渐靠近的树冠,也用光影吸引着我,叶间有无数的金点闪着光芒,这些光芒随着风的来往忽生忽灭,我两眼愣得出神,看不清它的样子,只是发觉它绿蒙蒙的,光晃着我,在心里唱着古老的歌,显得有些迷迷瞪瞪的:
四月蔷薇养蚕忙,
姑嫂双双去采桑;
桑篮挂在桑树上,
抹把眼泪捋把桑。
日子总快得不像话,叶落满篱笆搬新家,四季过往老树枝又发了新芽,我记不清奶奶多久没有给我唱过歌,只记得她嗓音沙哑和掩盖不住的白发;我也记不清篮筐里我摘了几簇白杏花,只知道记忆里有雨不停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用在乎谁的感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残酷的是——我长大了。
我唱着唱着忽然笑了,我知道除去这儿时的歌谣什么都不一样了;我能够清楚理解的越来越多,比如人性向来是件复杂的东西,我的思绪总是太杂太乱,我的心事总是又多又重,我的心里变得多愁善感,眼里多的是优柔寡断。我发觉到成长本就是件残忍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我总是这样劝着自己。我开始贪恋着疯疯傻傻不知愁滋味的年纪惦念着青石板上古老的童谣,它如一条大河,一条不见头尾的大河,水清得发亮,两岸的芦苇护送着流水,由东向西,一路流去,流水的哗哗声和芦苇的沙沙声,仿佛是情意绵绵的絮语;但最终还是流走了,流水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流向哪去,昼夜流淌……
面前的树枝,与风耳鬓厮磨着,似乎吟唱着儿时的歌谣,正吸引着我:
树头挂网枉求虾,
泥里无金空拔沙;
刺槐树里栽枸橘,
几时开得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