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视眼,看不远,也不愿看远,看太远太累,看近处倒是舒心些,有人教我看远,我试着看远处,他,戴着比我还厚的眼镜片儿,遮住了大半边脸。我,不会委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好就好,不好就走辅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直截了当,不兜转,不迂回,不抄谁谁谁家的后门儿,不砸某某某户的玻璃。我,偏执,不回头,不拐弯,不容沙子,物、时或人,来选拒,走不留,再来,请绕道而行,虽伤痛亦不悲,不欢迎,不是怕再挨刀,是我清高使然,瞧不起这番作派。
我,好色,好黑色、红色、金色和棕色,还有绿色,黑色会遮盖周边的嘈杂,会让人找到一片掩面而泣的地方,允许我把乐的事儿勾刻在上面,除了我,没人会看,也没人看得见;红色会让人觉察喜庆,对,就是过年、结婚、乔迁的那种喜庆,所以,只是一时的喜欢,利用性的喜欢,自私的喜欢,它会不悦,但也公平,恰得其用,没有丁点儿浪费;金色是金子的颜色,人没钱可不行,常说“穷家富路”,在家尚有贫仓可觅,出门只得金两换米,会有人不喜欢金色,但没有谁会讨厌金子,倘若有,那他必定是伪君子,自己高声标榜的伪君子,也必定是生活的觊觎者,拿着个破麻袋,跟在运钞车的屁股后面儿,等待车祸的发生;棕色是我的眼珠子,龙的传人里唱的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我的眼睛是棕色,但仍然是龙的传人,因为眼睛是棕色,所以莫名地喜欢它,很是不屑所谓的什么色彩心理学,好端端的喜欢,硬生生地给剥成性格,让人坐也不是,打他也不是;绿色没法儿不喜欢,因为讨厌不起,它就在那儿冲着你笑,冲着你笑,你面无表情或怒颜以对,显得多没教养,春有嫩枝,夏有柳荫,秋有榆钱,冬有傲松,国有八一,你不喜欢,嚯儿,试试?
我,喜欢辣,陕西人饭桌上的常客——油泼辣子,一顿饭可以不上菜,没辣椒油,脾气不好的人是会翻桌子砸板凳扔饭碗蹭墙皮的,辣酱夹烧饼、辣汁儿灌肉包、辣末盖米皮、辣星儿点豆腐,就因为这个“不良”嗜好,三九的人,还有青春痘爱着,但哪里戒得了,百年后的墓志铭都是蘸着辣椒油写的,呛眼,易唤泪。我,喜欢甜,小时候大人给的冰糖,直嚼而咽,莫不爽快,开水加糖、米粥加糖、咬了一口的苹果上洒点糖,刚含在嘴里的黄瓜片追点糖肥,敢肯定我的牙根儿全坏了,为此从来不看牙医,进去看牙,出来提着一小袋牙尸,太恐怖。我,喜欢醋,无醋不食,无醋不欢,无醋必成魔,一碗牛肉拉面,没醋,对我来说,跟挂面一个味儿,大爱醋溜土豆丝,酸酸脆脆,吃着有劲,听着窝心。我,不喜欢苦,除非生病,大病,良药之苦没法儿拒绝,其他的苦味,厌之再厌之,但生活之苦不会逃避,也不能逃避,苦尽不一定会甘来,但迈一苦则降一苦,它的存量总是有限的,我私以为这便是甘苦,尝之苦,回味亦苦,再回味还苦,甘在何处,慰心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