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墨馨的僵持,家珍的失望,和二孬的度日如年中流逝过去,转眼到了1972年的春节。
墨馨几经辗转来到了黑林铺,在她娘和小弟的陪伴下见到了被以李秀莲为首的村民簇拥中的二孬. 不知道为什麽,二妞很固执地把她爹娘的第一次相见,想像成松赞干布迎接文成公主的场面;可是根据墨馨的描述,形容成南北丐帮开会更贴切些,因为双方都赤手空拳,除了人,没别的物件。不,丐帮至少还有根打狗棒,他们啥都没有。
两人在羞涩欢快的气氛中握了握手,赢得围观群众一片掌声鼓励。在二孬的引导下,墨馨步入新房。环顾四周,除了二孬本人和床上的白色被里子,这间房子委实没什麽是新的。作为必备道具的床当然有,不过是大木板搭在单人床上,跷跷板一样,睡觉还得找准平衡点;平日用来写字的桌子,给墨馨她娘治了2桌酒席招待前来贺喜的乡亲,暂时不见了;椅子是乡亲们凑得,吃完饭还要各自再抬回家去;连墙脚放置的箱笼都摆整齐了披上红布,搁了红艳艳的蜡烛带出点儿气氛。
婚禮現場隆重爾熱烈,邀請到了包括村長和二孬單位工會主席在內的重要領導出席本次晚宴。墨馨她娘作為女方代表發表了重要講話。她在講話中指出,二孬同志自下放以來,一直堅持認真改造刻苦勞動,熱情幫助有困難的鄉親,不計個人得失,努力配合完成黨對他的改造。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二孬每棵菜澆一桶水的精心照料下,她家田裡的菜都長得快有人高了。正是这種難能可貴的樸實善良和熱誠深深感動了她这顆為娘的心,才促成了这麼一段美好因緣。工會主席張智善不甘落後,代表男方家長對这一對新人表達了良好的祝愿和期許。希望雙方在平等互敬的基礎上團結一致,共同進步,在廣闊的天地里大有作為。
割了自家田里出的上好菜蔬,从老乡那儿悄悄弄了猪肉,杀了後院里活蹦乱跳的鸡鸭,墨馨她娘和李秀莲母女两一起摆了两桌酒。虽然规模很小,来的人倒挺多。除了和二孬一样犯错误被下放来的劳改分子,还有包括村长在内的许多乡亲,二孬都不一定能叫得出名字来,团团地围坐在一起,把那间小房子挤得苍蝇都没地方落脚。除了她娘和小弟,墨馨第一次见到这些人,更何况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平时再大方不怯场,这会儿也低了头不说话。二孬呢,酒没沾口就醉了,也不说话,只是红了脸咧着嘴笑。村民们跟二孬本来就不熟,多半都是冲了墨馨她娘的面子来,起了几次哄要二孬介绍恋爱经过,未果,便没再闹这一对新人。酒足饭饱提着自帶的凳子便纷纷离去,留下这对彼此陌生的新人面面相觑。
同样作为女人的二妞,到她要结婚的时候才意识到墨馨其实多麽勇敢。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是多麽需要勇气的一件事情啊。二妞自己也当医生,天天对着的都是陌生人,看人体构造跟认钞票一样简单;可要让一个陌生人看自己的身体,那跟自个儿在家印钞票一样,难。也没个牵手啊亲吻啥的做铺垫,就好比直接从母系社会跳到社会主义社会,一步到位冲击委实大了点儿,尤其那个年代还不流行耍流氓一样的一夜情,也没有成人教育片可供观摩学习。所以她觉得,不是刺激得狠了,墨馨应该没那么勇猛,用惨痛的鲜血直面未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