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如墨般漆黑的夜,犹如深渊盛满沥青,黏糊糊的触感,声音也逃脱不出的黑暗。

是月。

似乎想起职责的月, 挣脱了枷锁, 突然大放光华,天空仿佛被洞开,如水的月色,瀑流了下来。

是人。

独行路沿,头顶一丛干枯的发丝, 藏在发间的血污凝固成了红褐色,一条血蛇干在了因恐惧而紧攥在一起的脸上,血色已经被抹去,散开的血晕绣在衣服上成了一朵朵锦花。一身曾经装饰门脸的衣服,也张开大口尖叫着,微风中一张一合,但却说不出话来。腹部袒露着,血肉反卷过来,黏在伤口处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被血水呛了喉咙也不敢咳嗽,怕伤口撕裂开来。一双从泥泞中夺出来的鞋勉强跟着踉跄地步伐,人麻木的前进着, 前脚拖着后脚的挪行, 犹如雨中的芭蕉摇摇欲坠,; 仿佛只是为了站稳就费尽了气力。

两三里外,一辆轿车四脚朝天翻在了路边坡下,淡淡的橡胶轮胎烧焦的硫磺味,一地散落的玻璃渣,车头凹入一块, 白色的车身徒添两道血手印,倍添恐怖色彩。车门见如此落魄的场景,也离开了岗位。或许该感谢这玩忽职守的车门,不然这人大概要和夜晚零下十几度的山区夺命了。

人还在缓慢地往前挪步,蹚着月色,影紧紧坠在身后拖住脚步,风与草密谋后,也来牵绊他的脚, 树影挥舞着恐吓他,夜来香乘机勾他的魂魄。人只好服软, 顺着路边软手软脚地瘫了下去, 手中紧握着木枝妄图把自己再支起来,怎奈恐惧和失血实在让他再起不能。

泪慢慢涌出眼眶, 念慢慢涌入心里--活下 去的念、思家的念、恐惧这夜的念。若不是这场车祸, 他已坐在家中, 热切地和妻子孩子围坐;若不是这场车祸,他也不会与这夜交手。寒风饿极了,舔舐着旅者身躯,剥夺着身上的丝丝暖气,发出渴望的低沉的“呜呜”声,他.确实快不行了,游走在长眠深渊的钢索上,只等钢索轻轻崩断。

人渐渐迷离, 渐渐绝望, 现在也许只有奇迹能救他了, 那打开车门翻出来时的最后一通电话现在也不奏效了,救援的 人根本不知道地点,他心里有些豁达了: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在这里离开世间未免太草率了。要是能在死之前, 还想再吻吻操劳的妻子, 还想再抱抱乖巧的孩子,也算是无憾了吧。

意识又回来了,这是回光返照吧,他想着。撑起自己,再次往前面磨着。突然间男人兴奋了,他眼前出现了家的灯光,就只有几步远,他就像解放了桎梏,用力一掷拐杖, 拼出最后-丝力量撞向家门,门被撞的粉碎, 家如泡影般消散,一片片的碎影瓦解开来,而他也与地面再次相逢了。这次的他, 耗尽体力,也耗尽了希望。

又是夜。

月还是没入了墨晕中,重新隐去,月色化为乌有,天地又回归混沌的状态,夜张口黑洞洞的大口吞噬了他。

是车。

-辆救护车终于到了,刺耳的警笛撕开夜幕,车前两盏大灯,宛如两把光刀,用力刺入夜的怀抱受到重创的夜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是灯。

一盛橘黄的灯火还在等着某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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