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可以随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淡忘。可是,重复上演的噩梦,却不断提醒着那些伤痛的存在。
2017年8月20日 星期日 晴
“我没说话!我没说话!我不去跑步!”凌晨三点半,晓雯嘴里一边大声地嚷嚷着,一边用脚使劲地踢着被子。
一旁睡得正香的老公突然被惊醒过来。他摇摇晓雯:“老婆醒醒!又做噩梦了啊?”晓雯慢慢睁开双眼,望着黑洞洞的房间,思绪仍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噩梦中,那个缠绕了她十几年的梦。
都说高中生活是紧张的、压抑的,对于晓雯来说简直就是黑色噩梦一般的存在。
上高一时,晓雯换了新的班主任。不同于初中班主任的温文尔雅,这个班主任冷峻古板、不苟言笑。关键是他还长着满脸横肉,看起来就凶巴巴的,对于学生的责骂和体罚更是家常便饭。
这个老师因名字中有个“发”字,同学们私下底都戏称他为“发哥”。
那时候,全班共有七十几个人,除了成绩特别拔尖的几个同学,其他人几乎都被发哥教训过。以致于毕业多年后同学聚会,都不会有人叫上他,所有人都有着深深的心理阴影。偶尔谈起他都会脸色大变,突然冷场。
晓雯的那个噩梦就是遇见这个老师后发生的。记得那时已是深冬,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时有风吹动窗户的声音。
晚上十点就寝铃声响过后,晓雯和其他同学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大家都知道发哥这个时候会过来查寝。
大概二十分钟过后,突然有两个对面床的同学在讲什么笑话,后面将其他人都带动起来了。晓雯这个时候都习惯性地听下收音机,并未参与她们的谈话。而且她天生文静,也不喜欢去凑这种热闹。
又过了十分钟的样子,这些同学的讲话声还在此起彼伏,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快开门!要说话请出来说!”是发哥粗暴的声音。
寝室里突然鸦雀无声,大家都战战兢兢。敲门声和责骂声还在继续,可没一个人敢去开门。晓雯睡在上铺,心想反正自己没说话,没做什么亏心事,便也没有下床去。
忽然“嘭”的一声剧响,门被踹开了!发哥满脸凶相地走进来,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吃了。
“所有人都马上给我起来,去操场给我跑五圈。不准穿外套,否则有你们好看!”他在狭小的寝室里走了一圈,那声音如雷贯耳、不容反驳。
于是,寝室里面的十二名女生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走了出去。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她们的脸上和身上。
这天晓雯正好来例假,肚子还隐隐作痛。快到操场时,她实在痛得受不住了。她对发哥说:“老师,我肚子痛,刚刚我也没有讲话,可以不跑步吗?”
“张晓雯,你少跟老子装病!谁知道你讲没讲话,而且你刚刚怎么不给我开门?你耳朵聋了啊?看你人老实,没想到你的心肠也这么坏!”发哥张嘴就骂道。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晓雯只好跟在其他同学后面慢慢地跑了起来。平常跑800米都异常艰难,现在却要跑2000米,何况现在还是在特殊情况下,天气又那么冷。
发哥一个人坐在可以躲避风雨的主席台上,静静地数着圈数,脸上时不时飘起几丝冷笑,心想道:“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说话,看你们谁还有胆子不给老子开门!”
一路上所有同学都在骂发哥变态,好多人都忍不住哭了。晓雯一个人跑得最慢,远远地落在她们身后,小腹不时有剧痛传来。她的脸上、身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泪水,还是汗水。
等跑完五圈下来,晓雯虚脱地坐在地上,还是几个好心的同学把她搀回去的。第二天晓雯就感冒了,可还得爬起来去上课。
第一堂课就是发哥的物理课,也是晓雯学得最糟糕的一门课。这会晓雯因头痛还有点迷糊不清,忽然有道声音传来:“张晓雯,你到黑板上来做下这道题!”
那是一道关于电力功率的题目。晓雯在黑板前望着一大片白花花的粉笔字,绞尽脑汁地想,却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
“张晓雯,你是猪变的吗?还是脑袋被门夹了啊?我刚刚才讲过一道类似的题目。下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发哥一连串的辱骂声传来,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
晓雯本来苍白的脸顷刻间变得通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的座位的,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够钻进去。
晓雯知道这是发哥对她的报复,怪她没给自己开门。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发哥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她不放?
从那以后,晓雯对发哥心里都是满满的怨恨。她只期盼着能早点文理分班,这样就不要学讨厌的物理课,不要再见到发哥那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高二下学期终于进行文理分班了,晓雯脸上也终于有了长久压抑之后的第一丝微笑。
不过,因为那次深夜跑步,晓雯从此落下了痛经的毛病。所以每次来例假,她都会感到怨恨和委屈。
即便是现在结了婚,她还是时不时会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物理题目,和那个冷酷无情的物理老师。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是世人对老师最高的赞扬。晓雯多希望所有的老师能配得起这样的称号。
一个真正优秀的老师,那便是德艺双馨。如此,他培育出来的学生,才不会受到心灵的伤害,也才可能成长为祖国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