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本章题目“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虽云“梦”“幻”,但书中所写,皆是风俗人情,件件无虚,让人慨叹。
甄士隐本是名士作风,每日观花修竹不理俗务。见雨村是个人才,不避贫富之差,与其交好;又顾及雨村读书人脸面,在雨村露出“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的抱负时,才提出资助的意思,还马上令小童拿出五十两纹银并两件衣服送与雨村。
甄士隐,名费,喻曰“废”,作者惯会这样因事赋名,如英莲——应怜,封肃——风俗,卜世仁——不是人…
按说像士隐这样的人物,该得一世无忧平安顺遂,才符合世人的祁望。可世事弄人,先是独女英莲被拐,后又因间壁葫芦庙炸供失火连累得家被烧为瓦砾,搬到田庄又值水旱不收鼠盗蜂起,变卖田地投奔丈人封肃,又被半哄半赚的只得薄田朽屋度日。
这一件件一桩桩一步步逼得士隐渐渐露出下世的光景!
这样一个清闲富裕人家,就这样败落了。
试想,周边偶有听到人讲,谁人家原来过得好,因了什么事就过得渐渐不好起来,闻听得这样事,也要唏嘘一番,何况像士隐这样,外人看着尚且不忍,当事人心中悲苦愤懑更是不可描述!
但是,人不是孤立的人,吃穿住行皆要与人发生联系。看士隐,住的是势力街人情巷,投奔的是风俗,人情世故大抵如此,“富在深山有远亲,贫居闹市无人问”,“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独士隐,我们每个人都在风俗势力人情中行走,唯有离世,才得远离世间纷扰。
士隐解跛脚道人“好了歌”——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里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解的切,解的妙,解的不独贾家众人及各钗,更是解的世人!
若能了,便是好;若要好,便须了。
世人都想“好”,可有几人真能“了”?
在我,却是既想好,也不要了的。虽然人间扰攘,可也有烟火气的温暖,虽然万事到头一空,可也愿意尝尝过程里的酸甜苦辣,虽然金也空银也空,到死不曾在手中,可也愿意拥有很多很多钱来供给家人,让我能去做想做的事!所以我是俗人!大概世人多的还是还是爱做有钱的俗人!
贾雨村,脂砚斋批曰“莽操”,乱世之奸雄也!
初出场,寄居葫芦庙,卖字作画为生,是个“穷儒”,非“酸儒”。原是世家,只是到他已是末世,才学自是有,不然也不能得士隐赏识,得林如海聘为西席。
在甄家大丫鬟娇杏眼中,这人长得腰圆背厚,面阔额方,剑眉星目,直鼻权腮,端地是一表人才。
雨村“穷”而不“酸”,受邀去士隐家中饮酒,态度泰然,便是士隐馈赠银钱衣物也只是略表谢意,并没千恩万谢的低姿态,从这种种表现也可看出雨村胸中有抱负,不甘久居人下。
见娇杏回头多看了他两眼,便以为她心中取中自己,认她是个巨眼英雄红尘中之知己,这才有了后来发迹后接娇杏做妾。
不过反过来看娇杏心中真实想法,只是觉得这人虽旧巾蔽服,但相貌堂堂,态度怡然,因家中并没这样穷亲戚,定是主人推崇的贾雨村。仅此而已,且看到窗内有人,赶紧避走。
想来好笑,这许多的才子佳人故事,有多少是当事人一方“想多了”?
后文又有贾母批才子佳人故事的一篇话,才真正痛快!
最可笑许多流行文中,看相貌不管男女皆是长得天上有地下无,翻来覆去就是纠缠的那点事。
看来小说里通病也是不分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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