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才终于进了成都市区,原本制定的目标地点在山泉镇,大概九点半左右到,可到了才发现,没有一家旅馆。才有了夜半闯成都这出。
半路上,小镇上的警察开着车问我们干嘛的,书恒说徒步旅行的。警察没有开车过去,副驾下来一个人,让我们掏出身份证,把我们往路灯下引,想看清楚我们。哪里人?警察问。湖北的,我们回答。拍照取证后,身份证返还我们,问我们去哪里,我们说市区。还有六公里,一个多小时,警察说。路上注意安全,靠边走哦。警察上车走了。
你是第一次遇见警察吗?我问书恒。第二次,第一次那会我还穿的短袖,警察问我冷不冷,要给我递开水,我说不用。他说。什么感觉?我问他。没感觉,他说。内心坦荡就不会惧怕任何事情,我说。
你有走不下去的时候吗?我问他。第七天,第九天的时候有。第七天下雨,衣服有点湿。第八天也是,第九天全部都湿了,内衣裤都是,记得那天只走了二十多公里。上了楼梯进房间,找老板要了吹风机,那会想,妈的不走了,回去。可是那会一个想法就是,你这样跟以前做事半途而废有什么区别,我就拿着吹风机把衣服吹干,然后睡觉,第二天凌晨四点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继续走下去,然后继续睡到八点。他说。
后来又有过不走了,回去这样的念头吗?我问。没有了,他说。你有这样的念头吗?他问。我有一点点,但不是完全回去,是实在拗不过的话,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心,但我依然会继续返回这段路。只不过后面就是一个人徒步走。我说。我感觉到很强的拉力。来自家人的,有些道德绑架的,质问的,我补充着。后面拉力还会有的,就好比我最开始走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反对,他们都说,你已经迈出那步了,已经很好了,你回来,我们随时都接受你。你知道,就好像一开始他们就不相信你可以做到的感觉。包括后面有被抛弃的感觉,我都体验过。他说。
你怎么想的?他问。我要走下去。我说。因为那十天我已经很清楚了,你第一次体验到自己去决定并制定计划朝着目标迈进的感觉,在以往的时候是没有的,现在想想从前,就是在混日子。我说。
如果让你一个人走这段路,你是什么感觉?书恒问我。我没想过,就是走啊。我说。你呢?我问。走重庆那段爬山路的时候,也是夜里,一个人,十步一回头,怕啊,不过后来就没有怕了。他说。
我内心也有怕,但不是怕深夜,事实上你让我在坟墓旁走也没事,说不定还蹲那坐下跟逝去的灵魂聊聊天。出发来这之前一个礼拜,我有去她的墓地见她,没别的,就是单纯的想和她聊聊,告诉她我来西藏了。以前的她难过的时候会抽烟,我带着最好的1916去看她,点燃了,放她墓前。那天下着雨,我记得。
十年,我花了整整十年为过去只读完初中买单。他说。你中学毕业?我问。对啊,我中学上学期就没读了。他说。咱俩握个手,我也中学毕业,但没好意思拿毕业证。我说。我拿了,我们老师打电话通知我拿的。他说。
我内心的怕来自出学做生意之后,凌晨三点去坐大巴往汉正街打货,然后返回的时候,大巴上塞满了货,你又得回去,你知道人是怎么上车的么?是被人从窗外塞进去,一个多钟头,你就像一件货物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车到终点。然后你要去赊货,一个才十六七岁的人要扮的像老道的商人,让对方把货赊给你,其实你知道你手上是没钱的。在家里你也要把自己扮的成熟,因为没人会愿意跟一个毛头小子做生意。我说。你到现在还背着这些东西在,我感觉。他说。然后,你会第一次体验到失信于人,那个时侯你刚从课本里的诚实守信直接转变到现实世界。年底有很多来催款的供应商,电话一个接一个,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那之后,就特别害怕接电话,到现在依然。更怕失信于人,尤其是金钱方面。我那时唯一的理想就是有一天,不做一个欠人钱的人,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希望。所以后面家里债务还清了,我就不做生意了。
你的充电宝还有没有电,今天是小年,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你要不要打一个?书恒说。再缓缓吧,现在我爸还处于情绪期。我说。
书恒跟他父亲用乡音沟通,父亲也在为他如何休整,下一战准备什么而出谋划策,那会挺羡慕书恒。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步数显示已经破七万了,脚掌痛到麻木,书恒说不想因为便宜几十块钱而换酒店,十二点多,住下吧。他说。
很困,很饿,叫了外卖,明天进市中心,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