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道小叔/著

我的朋友谈了一场恋爱后疯了。

“没错他疯了。”他的男朋友抽着烟坚定不移的说。

男朋友还是那个男朋友，我那朋友阿空他却疯了。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于是我们约阿空的男朋友出来。得到了他的肯定。

阿空是我小蓝认识的朋友，后来一起吃饭，再后来就成了好朋友，他喜欢喊我添哥。阿空是一位熟了之后就特别无话不谈的基友，工作中他特别有情商，能轻松处理好下属和领导之间的关系，所以现在当了个小领导，但是对于谈情说爱方面却像个白痴，29岁的他就只谈了两段不深不浅的恋爱，空窗期有两年了，面对家里的催婚这些，阿空说打算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后再结婚。说完这些，我看到阿空眼眶里有些泪花。因为太熟了，看着他如此落寞的描述，在泪花就要滴落成泪珠的时候我夸下海口说有优质的男士会给他留意。

后来听说他谈恋爱了，是另一位朋友给他介绍的。于是乎那段时间我经常收到阿空给我发来的微信。

“添哥，我好幸福。”

“添哥，我要好好爱我老公。”

“添哥，我老公好爱我。”

这些消息有时候是白天发来，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凌晨…对于这些秀恩爱的说辞我是很替阿空开心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阿空隔着屏幕陶醉在他男朋友对他的宠爱中无法自拔。没错，我很替他开心，毕竟我的好朋友终于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阿空的男朋友在机场工作，于是在随心飞都需要抢购的时候阿空通过男朋友的关系买了两套。阿空喜欢旅行，现在当了小领导之后变得很空闲了，所以在他问我如何更能促进和男朋友关系的时候我给他支了一招去旅行，去度蜜月。对于我的话阿空都是挺能听进去做为参考的。因为我是一名律师，离婚律师，所以平常会接触到很多这种夫妻遇到的问题。所以阿空很乐意让我给他意见，而我也乐于免费给他支招。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给他支的招，旅行是最能体现情侣之间是不是真的合拍，都有哪些性格上的问题，这些是平常相处时看不到的，可一旦去旅行，我们会遇到很多突发状况，而这个时候对方用什么去方式处理这些问题就能看出他的性格了。阿空觉得很有道理，所以顺便帮他男朋友也买了一套送给他。

阿空的男朋友喜欢玩，喜欢喝酒唱歌。这一点让阿空很慌张很没有安全感。有一次从阿空给我打电话的语气里我感到了他的沮丧和不知所措。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谈谈了，所以那一晚我约了阿空出来。

“添哥，我现在很不开心，我男朋友经常和圈里朋友去喝酒，老是背着我去。还有他身边经常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老基友。”我刚爬上阿空白色轿车的副驾驶的时候就听到了阿空的抱怨，这在之前的阿空不会这样冒失的，阿空是一个很注重礼节的人，每次见面我们的寒暄都得花上5分钟才能结束，而今晚的阿空失魂落魄，头发有些凌乱无序。

“我觉得他对那个老基友的关心更胜于对我。”阿空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出车外，动作老练成熟。失落的眼神望向我时却显得幼稚和滑稽。我知道，他急迫希望我给他一个答案。但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我必须先系好安全带，捋一捋变形的衣服。

阿空看我没回答，又点着一根烟，长长呼出一口烟雾，一半烟雾从半开的车窗翻腾而去，一半在车里蔓延开来，最后一股脑钻进我的鼻腔。我不由自主的被呛到咳嗽两声。我留意阿空抽烟的手势，是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拿捏烟头的那一种。阿空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在人前他喜欢中指和食指相夹的拿烟手势，他说这样比较优雅沉稳。而今晚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换了另一种他比较不屑的手势。

“他又上小蓝了。”阿空望着仪表盘接着说。声音有些沙哑。

“添哥你知道吗。他又上小蓝了。”阿空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将脸转向了我，期盼着我的反应。

我不知道阿空男朋友的小蓝是哪个，甚至连他的长相也不知道。我们只是从阿空的嘴里知道他交了一位男朋友，是一位优质到让阿空意乱情迷的男人。除此之外，阿空没有给我看过他的照片，甚至其他的关于他男朋友的任何消息我都不知晓。所以此刻我表达不出阿空感同身受的愤怒。

我的反应让阿空有些失望，他拿出手机，点进了他男朋友的主页，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头像。随即阿空的食指指了过来。

“是不是很渣的一张脸？”

我没有很果断去回答阿空的疑问句。转而反问了他一句。

“你抓到他出轨了？”我问阿空。

“没有。”阿空顿了一下。“只是他经常背着我上软件。这一点难道不是在背着我上软件约炮吗。”

……

我觉得阿空不太理智，转了话题。

“你俩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接过阿空递来的烟问他。

“他对我挺好的，就是我无法忍受他上软件。感觉他在背叛我。”

我看到阿空所有的让他忧心忡忡的一切问题都是假设。这对于我一个法律工作者来说是没有任何证据证物单方面的杞人忧天。所以我没有如愿以偿跟他一样去谴责屏幕上那个男人。也无法定义这是一个渣男还是老实人。

离开后那一晚凌晨我收到了阿空的一段微信留言：添哥我觉得我应该是误会他了，如果他要背叛我的话应该不可能每次都是几天才上一次线吧。你说对不对？”

我回复了一个赞的手势给他。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阿空，泪流满面，在某一条斑驳陆离的小巷里和他男朋友推推搡搡。

第二天的阿空朋友圈又变得很甜蜜了。似乎前一晚的惆怅的对话就像我自己做了一场梦。醒来就没有了。至少对于阿空来说是没有了。

羊城的深秋来得异常委婉，11月先是蒙蒙细雨下半个月，然后又是艳阳高照半个月，最后当其他城市已经抵达零下一度的时候羊城的老百姓才从日历上发现已经进入了深秋。

深秋会让果实成熟，也让树木落叶，一片片凋落的发黄的落叶就像记忆碎片一样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就像阿空甜蜜过后又一场零零碎碎的惆怅。

“添哥，我感觉他不爱我了。”

“添哥，他不像开始那样甜蜜主动了。一定是不爱我了。”

“添哥，我希望他满眼都是我。但我很失望，一定是不爱我了。”

“添哥，他好久没有送我礼物了，一定是不爱我了。”

……

阿空最近深夜发给我的问题已经从开始的疑问句变成肯定句了。对于他男朋友不爱他这件事似乎不需要我的回复就已经板上钉钉了。于是某一天凌晨收到阿空的消息后我觉得身为朋友的我应该马上见一见他。

阿空的白色轿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发黄得让我认不出来，应该是很久没有养护了。我在惊叹阿空怎么变得那么懒的同时看到他从驾驶座里下来。头发凌乱不堪，满脸疲惫。就像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是那种流浪了许多年的老狗一样。走过来的他递给我一支烟，然后自己点上，烟雾在冷风中迅速散开，升腾。对于抽烟这种事阿空还是如此老练，只是没有了从前的优雅。我顺手拨弄好他凌乱无序的刘海。

“添哥，我感觉他跟我期望的爱情不一样。”

我们就站在深秋的马路边，阿空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我问阿空。

“我想要那种满眼都是我的爱情。”阿空停顿片刻，旋即。“他开始对我很热情的，你知道吗添哥？”

阿空的疑问句让我不知所措。毕竟我不是从头到尾时时刻刻的旁观者，所以我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你从哪里感觉他变了？”我把疑问句抛回去。

“就是变了，他没有最开始的早上问我早安，晚上问我晚安。这难道不是变得冷淡了吗。”

爱情从热恋趋向平稳，嘘寒问暖会减少这是很正常的恋爱关系。但我没有这样去回复阿空，这无疑是在深秋里泼了他一身冷水。毕竟这不是阿空期望的爱情。

阿空说他希望对方时时刻刻和他一样保持你侬我侬的热情。我说这种爱情电视剧里才有。阿空说我就要这种爱情。我说你钻电视机里去吧。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阿空邀请我参加了他男朋友的生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男朋友。这是一位幽默风趣的男士，就像一位绅士，对所有人都面面俱到。我在惊叹阿空男朋友不错的同时。阿空伸头和我交耳：“添哥你看他面相是不是很渣。”我只能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对面这位彬彬有礼的男士的脸。我压低声音问阿空：“他干嘛了？”“你看他今晚都没有帮我挡酒，男朋友难道不应该帮自己的对象挡酒吗？”阿空的声音有些醉了。

深秋过后下了几场磅礴的大雨，雨水淹没了羊城的几条比较低洼的街道。让这个季节变得更加的潮湿了起来。有一天凌晨，我收到和阿空共同的好朋友阿风的消息。才知道阿空疯了。就在大雨淹没街道的那几天他疯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疯。但他的确是疯了。经过家人和医生的沟通，现在把他放在市里的安宁医院治疗。

阳光明媚的那一天我去看望阿空，阿空穿着蓝色格子的病号服在白色空荡荡的房间里徘徊，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视机。我抚摸着阿空苍白的脸，这脸已经苍白到不似从前的他，从前的他是如此的阳光，不会这般不修边幅。阿空凑近我的耳边，跟我说：“添哥，我能钻进那台电视机里去你信不信？”

那一刻我感觉医院的回声特别大，仿佛阿空的每一个字都放大了几度的声波从走廊的这头响彻到终点的那头。我顺着房间里仅有的窗户看出去，阿空的男朋友顶着明媚的阳光从医院花园小路往这边走来。

那一晚，我又一次梦到自己变成了阿空，只是场景变了，这一次阿空和男朋友在医院的房间里你侬我侬。阿空笑的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落稿：2020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