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曹襄拿起下人递过来的笔,正要起身却听平阳公主说,“我且问你二人,若是写不出来该作何惩罚?送你们到朔方从军如何?”
朔方是皇帝为了和匈奴长期战争修建的新城,位于北方边境,是攻打匈奴的前方大本营,同时也是防御敌人来犯的第一道防线,环境恶劣、条件艰苦,有九死一生之说,这时候曹襄不说话了,他的母亲送他到朔方绝不是危言耸听,至少他的皇帝舅舅就曾经表示要他到前线历练历练。
太守知道这母子两人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他的儿子向来怯懦,其实只要公主稍作恫吓不怕樛莽不交代实情,可是公主非要收拾服帖她的儿子,所以对樛莽的服软置之不理,但曹襄就是这样的性格,再加上从小缺少父母关爱,强硬的手段很容易适得其反,“樛莽,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许说!”“不用樛莽说!”母子二人异口同声喝道,但是都晚了,樛莽已经滔滔不绝地讲了整件事的经过。
“老师讲授的课业尽是子曰什么的,要不就是春秋之事,我和小侯爷并不感兴趣,所以作业都是书僮代写,老师的提问也是他提前都给我们做了标记,只要老师课上问起,我们照着念便是,所以到了长安我们自然一问三不知。”
这倒引起了太守的兴趣,从前他倒听女儿说陪读的书僮生得眉清目秀,却不知道还有这能耐,能替两个人写观点不太重复的作业,足见此人水平已是不俗,“你说的书僮是不是霍仲孺的儿子?”
听到霍仲孺三个字,平阳公主的眉头分明挑了两下。
偌大的房间只点燃一盏烛灯,火光摇曳映衬得太守女儿面靥如花,少女还是一手杵着下巴,一手递给她对面那少年一杯酒,少年没有接,“小姐,我还是走吧,听说太守和平阳长公主都回来了,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听。”
少女佯装生气嘟起了嘴,“你这个人胆子小的就不是时候,也不动脑子想一想,父亲和长公主回来为了什么,我和你讲,小侯爷和我哥哥都在大堂上跪了两个时辰了,他们呀一定是在长安惹了什么乱子。”边说边起身挨到了少年身边坐下,借着酒劲儿用纤纤细手摩挲着少年光洁的脸颊,略显迷乱地说,“子孟,今天晚上不走了,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少年咬了咬嘴唇,好像鼓起勇气一样把少女一直拿着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怯生生说,“你就这么确定太守今天不会叫你过去?我和你讲,长公主这次来十有八九是两位公子赴长安考试考砸了的事,要是深究起来,我可脱不了干系。”
少年便是小侯爷的书僮,曹襄、樛莽的功课都是他代替着做的,“太守疼惜你,这么晚不会叫你过去,可你哥哥要是把我招了出去,你爹就得叫人连夜把我揪出来。”
太守的女儿这时已经不说话了,她的嘴轻轻地贴在了少年的脖子上,顽皮地朝少年的耳朵上吹着气,这个时候圣人教诲、坐怀不乱早抛诸脑后,任少年再担忧自己命运,也宁愿牡丹花下死,他横抱起已经坐到怀中的女人,朝床榻走去,少女又发出了咯咯地娇笑,干柴烈火中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就在两人缠绵的时候,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外面明显放大音量喊道,“老爷,小姐已经睡下了,明天早起再去给您请安。”
少年听到声音登时软了,还没来得及跟少女分开,门已经被撞开了,太守、平阳公主还有樛莽、曹襄都闯了进来,看到这样不堪的场面太守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方才派人去寻书僮,回报说书僮在小姐那里,他就感到蹊跷,孤男寡女夜深人静,怎么想都不像有什么好事,自己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女儿若是这般恬不知耻,他的老脸朝哪儿放,盛怒之下的太守直奔曹襄在侯府上特意给樛小姐安排的房间,平时知道樛小姐对书僮有意思的曹襄和樛莽怕太守一怒之下把糟践他女儿的少年杀了,连忙拉着长公主跟着太守一路赶过来。
平阳公主拿过樛小姐脱在地上的衣服,递给了用被子遮掩身体的女孩儿,她刻意看了一眼烛光下那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和长安一位贵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加笃定了她听到霍仲孺名字时的推断,于是似笑非笑地转过身,“还不快把衣服穿上。”平阳公主拦在中间,太守也不敢再恣意发泄胸中的怒火,只是像蛤蟆一样气鼓鼓地喘气,看两人穿好衣服跪在地上,平阳公主轻声道:“把头抬起来,叫我瞧瞧——呦,还真是一对璧人。”然后把头冲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霍光,字子孟。”曹襄看书僮被吓得快尿裤子,有些不忍抢着答道。
“你俩的事还没完呢,都给我跪下。”平阳公主觉得自己这一天简直充实的过了头,曹襄要是不说话都快把他那茬儿忘了,“今天在这儿发生的事,任谁也不能传出去,哪个人在背后嚼舌头叫我发现,我就把他舌头绞下来。这个霍子孟我看是个人才,给你做女婿你不亏。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曹襄你收拾收拾行李和我回长安,我倒要看看等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你还怎么偷奸耍滑。”
还没等太守说话,郡丞跑来说,“陛下诏书,加封冠军侯骠骑将军两千户,骠骑将军不必回长安述职,在朔方重新集结等候差遣,着河东郡、上党郡、上郡各征兵五千,河内郡、太原郡、河南郡调粮各万石,一切事宜限期十天完成。”这个时候太守再没心情顾及自己女儿的事,他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霍光,“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不过此时惊呆的倒是曹襄,他已经顾不得体味能和母亲去长安的喜悦,此前他的书僮就和他说过,霍将军初征河西不过是试探,天子一定会让他再征匈奴,彻底贯通河西走廊。当时闻听此言,曹襄并未往心里去,在此之前汉军还从未如此频繁地出兵,今天听到天子诏书,方知道霍子孟之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