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那些树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归途。满目青翠。

很多年没有见过家乡的春日了。

火车窗外,碧绿的麦浪,不时跳入眼帘的桐树,还有洋槐,都载了满树的花,兀自地招摇着,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偶尔竖立其间的楝树,淡紫色的花簇,低调的繁盛着。

阳光大好,绿意在天地间闪耀。

想起了从前家中院子里种的桐树,树干有一个大人合抱那样粗,每到四五月份,花一下子就呼呼啦啦全开了。它的花是一个个小喇叭,颜色不似灼灼的桃花,也不像梨花那样白得发亮,它的白是素朴的,带了一些紫,略显暗淡,好像要故意不那么亮眼。可那满树的花,怎能不叫人注意到。小时总站在房顶摘了花,从喇叭吮吸尝到甜甜的蜜,在嘴巴里回味,像只沾染了浑身的盎然春意的小蜜蜂,快乐地飞舞在好春光里。

从前村中池塘边也有一棵树,花开得比桐树晚些,也是小喇叭状,但要小许多,颜色是纯白的,没有紫色的痕迹。桐树是街头巷尾常见的,可这个树,只见到这一棵,感到很稀奇。后来从书上还是电视上知道了它的名字,叫泡桐。于是,每次再和妈妈经过池塘,都要拉着妈妈的胳膊,得意洋洋的指着,告诉她,那是泡桐树。

泡桐和桐树算作亲戚。但一种太少,一种常见,潜意识里便将它们作了分类,泡桐是比桐树更好的树。其实哪儿有好坏啊。之后又了解了梧桐,法国梧桐。因为梧桐当时也很少见,梧桐也是更好的树。法国梧桐也很常见,可是法国梧桐名字听起来很洋气,它们都比桐树好些。桐树是长在乡野的太常见的树,身价比不上自己的同胞们。

当时和桐树一样遍布大街小巷的还有槐树。碧绿叶子间一串串雪白的花,如铃铛,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将整个村庄,整个春天的田地,弥漫。人们便被这迷人的气息引诱,挎了篮子,拿着竹竿,去采摘它,或炒或蒸,变成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总是不喜欢吃槐花饭,离家后再也吃不到时才明白那时令味道多么珍贵,每年春天都叫人怀念不已。到了城市,见到了洋槐的亲属国槐,还有龙爪槐,一个虬枝盘踞在乡下田间小道上,其它两种挺拔昻立在柏油马路边。

不谙世事时总瞧不起拥有的土地,向往外面更广阔的天空。

家里那是还有棵楝树,春天它也凑热闹开着花,小时的我偏要嫌它,花的气味不好闻。现在想想,哪有什么好不好闻,每种花都有自己的独特。楝树花的味道不流俗,有着深沉的香气,一如它的形态和色泽,是等知音的姿态。

小院月季花圃里植的那棵香椿树,是爸爸在我出生那年买来种下的。记事起,每年春天都有吃不尽的香椿芽,嫩嫩的,清香逼人。腌制,炒鸡蛋,都是难得的美味。可惜,因为拥有满树的椿芽,反而一点都不愿意吃。今年春天,在超市突然发现有新鲜的香椿,标价,28元一小把。

院子里的树早被砍掉了。

趁这短暂的五一假期,回乡去探望在医院康复的母亲,乘着车又看到这些熟悉的树们。

曾经触目可见的,而今远隔千里,才得已见。经过沧海桑田,才明白,心间最珍贵的是那些最乡土的树,再也回不去了的童年,再也寻不到的静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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