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四)

等待是最初的苍老


冬日,小北边等着迟到的朋友边翻看着来自洋的微信消息。对洋的免打扰设置了有三个月了,终于,她点开了那个显示着无数条未读消息的对话框。

“在干嘛呢?” “darling,我生病了,今天南京好冷。” “我想你了,什么时候放假啊?” “我把银行卡密码改成了你的生日,想我了吗?” 。。。无数肉麻兮兮的话中间还会有很多洋四处旅游时候拍下的照片,全国各地的秋景里一个微胖但是永远笑容灿烂的女生。

湿冷的风吹进了脖子,小北站在便利店旁,把围巾又围多了一圈,再把冻红了的双手往毛衣里缩了些,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洋的信息。

从初中开始认识洋算起,小北和洋也有六年多的友谊了,早就习惯了洋的热情,一开始自然因为被朋友这样关心很开心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变得过于强烈。说是友情吧,但是却比友情要浓烈很多,无时无刻不在的关心简直和父母的程度差不多,出去玩永远都是洋计划好一切、准备好一切,从来不用小北多操心,买单的时候洋也一定会说:我带了聿给的卡,我买单吧。学生时期零花钱也不多的小北当然是高兴得很啊,搭着洋厚实的肩膀说,好姐们,以后一定请你吃饭!洋也只是笑笑而已,下次出去依旧还是她买单。

初中时候俩人虽说关系还可以,但是并没有到掏心掏肺的地步。那时候洋常常午饭后请她超市的零食,小北便多和她说了些话,只觉得她是个有钱又爱请客的土豪罢了。微妙的是,小北那时有种被黏上了的感觉,一起吃午饭久了以后常听洋讲些没意思的话便想摆脱掉这个饭友,但是不知道是零食魅力太大还是惯性所致,没法摆脱啊。为了这事小北没少跟朋友抱怨。

好不容易,高中到了,大家去了不同的高中,小北心想终于摆脱了洋了,但是命运却总爱折腾人。高一快结束的时候,小北家里偏巧出了些变故,但是由于实在面子上过不去,那些家丑她不敢跟最好的朋友说,一下子就想到那就和洋说吧。

于是小北打通了洋的电话,哭着鼻子和洋说了家里的事情,洋的第一反应是吓到了,她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在所有人面前坚强得很的小北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洋温柔地安慰着情绪波动很大的小北,一直说自己会永远支持小北让小北不要放弃希望。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的小北笑了,想逗逗洋便开玩笑说:我有一瞬间真的不想活了。洋吓得一瞬间失声了,但是下一秒却说:我爱你,亲爱的,你千万不要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涕泗横流的小北对着手机感动了很久,但是有种自尊心的东西在作祟,她始终没有说出谢谢两个字。

因为这件事情,洋就又找到了联系小北的理由,每个星期都会发来近况和照片,每个月都会和小北通话至少一个小时以上。小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黏上了的初中,于是想要摆脱的心情马上就出来了。同样微妙的是,无数次假装听不到她的电话而不接,无数次看到她肉麻的短信假装忙学习忙到不能回复之后,洋却毫无怨言,依旧充满热情地一有时间就和小北联系。这样热情的攻势之下,小北也不好意思装太多次,于是十个电话总会接上一次,十条短信总会回上一次。但是这都足够洋激动很久了,洋就像收到了鼓励一样继续对小北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洋开始和她讲聿的故事。聿和洋从小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双方的家庭也是世交。聿比洋要大好几岁,大学以后在北京上学却没事总爱飞回南方来找洋,幸亏那个男生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也没当回事。直到某年的圣诞节,洋去机场接聿的那天,聿和洋告白了,洋才发现自己有多愚钝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但是洋当下就斩钉截铁地和聿说:我一直当你是好兄弟,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聿却也正色说: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不用你回应,你只要不拒绝我就好。

当时听到这个故事的小北感动到快哭了,有一种死去的少女心复活的感觉。后来每次洋和小北短信和电话的时候一定会讲起聿又对她怎样怎样好了,双方家里人又如何如何撮合两个人了。小北听到那些有钱人家穷追不舍得恋爱攻势觉得简直是像看小说一样精彩,简单来说,偶像剧里面大家能想象到的剧情都在洋身上发生。一开始听小北还觉得新鲜,但是这样久了以后小北也觉得很腻烦,每次聊天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恩”“哦”不耐烦的词,那种想要摆脱的心情在高中时期愈发强烈了。

历史在小北上大学以后重演了,小北觉得自己再次摆脱洋的机会到了。上大学后,小北和洋去了不同的城市,小北换了电话号码然后找了各种理由不给洋新的电话号码,微信也是渐渐从两三天不回复到一个星期不回复,再到一个月都不回复,最后直接消息屏蔽了。就这样想着,小北想着自己这次一定要狠下心来不再和她联系,这样子迟早有天洋就会放弃了。

大学放假的某个冬日,小北约了初中要好的朋友要聚一聚,朋友却迟到了很久,小北等得无聊就翻起了几个月没看的洋的微信,便出现了开头的那个场景。似乎那些微信消息在小北的生活里成了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其实,小北也不是冷血的,她也会想自己这样践踏一个朋友的真心是不是太过分,毕竟这么多年的友情真的很难得;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能够委屈自己浪费时间在一个自己根本不敢兴趣的人身上,虽说自私但是也没有错。等着朋友的时间里,她静静地一个人发呆,思绪千回百转,感情也五味杂陈。

朋友们远远地看她怔怔地样子,吓了她一下,笑笑地问: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小北回神以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便边走着边和朋友说这件困扰她许久的事情。

迟来的两个好友看完洋的微信,听完小北说的话以后对视一笑。其中一个一副爆笑的样子,说初中时候就听说过那个一直很喜欢洋的男生的故事,简直玛丽苏啊,你想想看那些剧情根本漏洞百出,说不定就是哪里的小说里照搬出来的。我看这个聿就是编出来的人物,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那么梦幻的单字的男生。她就是为了气你,想试试你才编出来的。

小北不敢相信地说,好端端地编这个故事出来干什么?而且这个男生的故事真的很完整,简直就像真的一样啊!

好友笑得快要岔气了,说:你看过两个人的合照吗?那个男生的故事她从初中就开始和大家说这个故事,根本没人相信,我们当时以为上了高中以后她就会改,没想到更加严重。你想,这个故事她从初中开始就编造了,故事肯定完整啊。

小北一想,还真的只看过聿的照片但是没看过合照。

另外一个好友用玩味的表情看着小北,然后说:洋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她真的疯了,急需心理治疗,因为她完全把一个不存在的人当成是自己身边的人然后想象出了各种故事。第二就是她一直都喜欢你,然后编出了这个男生的故事来气你。

小北听完,目瞪口呆,问道:你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有多大?

两个好友异口同声地说:百分之百。

小北倒吸一口气,突然之间各种回忆涌上心头,那种震惊的感觉弥漫全身,一瞬间只觉得世界都坍塌了,久久会不过神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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