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姐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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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中生活是住宿的,那时候的宿舍是大教室改造的,一通间大屋子,横竖十多张木床,倒也显得空旷,没有衣柜桌子任何设施,床空挤满了我们的行李,蚊帐之内方寸之地就是我们下课后心心念念的小窝。

那时候没有什么考分评级,值班老师也顶多是看看我们地扫得干不干净,有没有潮湿。所以我们会满心满意地来装扮我们的小窝,有贴港台明星画的,有贴满墙爱心小贴标的,花花绿绿,每个小窝都装着我们懵懵懂懂的少女梦。

因为床源紧张,都是两人一起睡,一人一头,互相取暖和照应,有个伴心里踏实多了,把离家的惆怅转为对同床好友的陪伴和寄托。当然也免不了有时候会为谁带铺盖谁带被子而吵个小架,但往往家里带个小菜分享下,或是偷偷给对方打瓶开水,又会和好如初,有时候亲密的还会头碰头睡到一起。

我的床友敏儿剪着短发,大大咧咧,很开朗,是个非常好相处地铺友。我俩经常熄灯后还叽叽喳喳互吐心事,直到值班老师手电筒的射线扫过我的刘德华明星画时,我俩才会消停下来。我们互相依偎着克服初次离家的恐惧,规律紧张的校园生活很快冲淡了对家的思念,床友陪伴的日子也温情的让我们多了一份胜于同学情之上的同铺姐妹情。

睡在我俩上铺的是小丽和琴子,她俩是同村的,小学就是同学,初中又分到了一班,自然而然就成了床友。她俩话都不多,喜欢一人睡一头,但两人感情很好。下课好默契的一人打菜一人打饭,一个洗澡后东西都不会马上拿出来,一定等到另一个进来了才会出来,要知道那时候一层楼就五个洗澡间,抢到不容易。

小丽非常温柔,说话细声细语的,在班里一眼望去,她决算不上出众的那个,普通得很容易让你会淡忘的女孩子。琴子却不同,给我印象最深地就是她最喜欢撅嘴巴,我和敏儿说话大声了她会喝止我们,有时候不小心占用了她的地盘她铁定撅着嘴巴来质问你一番的。班里的男生同桌也是和她早早划分了三八分界线,她喜欢和别人划分得清清楚楚,反正就是很敏感。所以我们和她相处地小心翼翼的。

她也有温情的时候,班里开运动会少有的积极,因为她体育还是挺棒的,运动会接力赛她给班里争了第一,回到宿舍我和敏儿对她大大赞扬了一番。相处久了知道她喜欢听好话,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碰她东西,不要去过多地去注目她。她好像很怕碰到别人专注她的眼光。这样了解后,我们上下铺四人相处得倒也融洽。

但琴儿总是会发生各种状况,特别喜欢哭。男生和她开个玩笑,她会摔掉所有的东西,拼命地大喊,班上其他人都说她有点古怪。在宿舍也经常听到哭,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劝,只听到小丽轻声地安抚着她:你二妈不给你菜钱就算了,这周我带的有多的,还有你的咸菜我俩一起够吃了。你别恨你二妈,她还有两个孩子都在读高中,顾不过来,只要她给你按时交学费就好了。

第二天我和敏儿偷偷问小丽,才知道原因琴儿的父亲早就过世,母亲改嫁,和二爸二妈一起生活。此时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害怕我们另眼相看的专注,为她的敏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出处。这之后我们在班上也会有意去护着琴儿,谁要欺负她笑话她,我和敏儿会先挡着。

后来在我们宿舍,发生了我一件我终生难忘的事。那是初二一个周日返校的日子,我记得是插秧的初夏,虽是农忙,上学的时间还是不敢耽误。我们也就比平时晚了一点点返校,都早早收拾好家里带来的东西,来到教室上自习。眼看天快黑了,小丽还不时地向外观望,琴儿今天还未到,那时候也没个电话可以联系。就这样一晚上的自习小丽都在观望中度过。

下自习后我们三人结伴到宿舍,小丽匆匆地走到前面,她猜琴儿肯定来晚了,不好意思去教室呆宿舍在。快到宿舍门口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农药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加快了步伐。还未到门口,就听到小丽的惊呼声:“琴儿,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傻啊!”我一进宿舍一看大事不秒,琴儿躺在床上很难受得翻来翻去,嘴角有农药的液体,地上散落着未喝完的农药瓶,散落了一地。天啦,她居然喝农药了!我拔腿就跑喊着让他们不要动,我去叫老师。

记得那天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值班,我从宿舍的另一头叫了她过来,她又让我赶紧到宿舍楼叫校长和班主任,不巧周日他们都在家。等我报信再回到宿舍时,大家已经帮忙周老师把琴儿拖到地上平躺着,我和周老师说明了未找到班主任和校长。周老师说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先一起把她先抬到医院,农药应该是刚喝下去。于是我们三个凑向前帮老师一起抬起来。

到学校门口时,周老师叫保安爷爷赶紧联系班主任和校长,路上叫了两个男老师帮忙,我们一路小跑跟着,幸好那时候乡医院离学校很近,也就1公里左右,就是要爬个长坡,还是要十多分钟时间。我们都怕怕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身旁的人喝农药,只是有耳闻过谁家的媳妇喝农药没了,好怕琴儿就此也没了。小丽已经害怕得哭了起来。

我们一行一路小跑到医院,刚到医院门口,男老师就像里面高喊:“医生,快点!快点!有学生喝农药了!”医生们很迅速,等我们跑到门诊楼时,已经作好了准备,门诊门口放着一张急诊床,门口的大灯已经点亮。医生迅速为她放平,检查后说:“没事,她应该只是喝了一两口!周老师长舒一口气,给医生递来未喝完的农药瓶子。

医生们很有经验,非常熟练地忙碌着,应该农村的乡医院不是一次两次处理喝农药的病例了。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看医生洗胃、抢救。虽然事隔这么多年,医生如何牵管,琴子如何呛着醒过来,就像电影镜头一样历历在目。长这么大亲眼目堵医生如何在我面前唤醒一条生命,这一刻我心里酸酸的,好想家好想妈妈,觉得生命在这一刻好脆弱,强烈地想寻找安全感。我当时想琴儿要是知道喝农药这么痛苦,肯定不会做这个傻事的,她脸上扭曲的表情到现在都印在我的脑海中,甚至我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琴子那天穿着一件桃粉的外套。

很快医生就把她收拾完推进了病房,输上了液。刚到病房,班主任、校长都到了,还有琴儿同村的另一位男老师。看情况比较稳定,同村的男老师马上骑摩托去琴儿家接她二妈了。

很快琴儿清醒过来了,一睁眼看到老师和我们的面孔,马上眼泪就涌出来了。周老师给她紧了紧被子:“孩子,别哭,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班主任和当时兼任物理老师的校长也凑了过去,安抚着她。校长俯在她身旁轻声地问她:“你这是为啥啊,是不是我昨天放学时物理课让你留堂了!”琴儿眼泪流得更猛了,拼命地摇着头。我想苏醒地这一刻,她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是关心她,爱着她的,她应该心头也是酸酸的。

小丽轻身俯过去,才问出了理由,今天返校前她和二妈吵嘴了。此时琴儿抽泣起来,对小丽说:“我好怕,喝农药太痛苦了,我再也不会了!”

班主任忙向前劝她:“好好休息,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咱不想了!”说完让一个男老师先送我们三人回去休息。因为我们的床铺都弄脏了,老师就把我们三个送到了距离最近的我家。

到我家已是近两点了,父母打开门非常惊讶,不过听完老师的解释马上恢复了平静。为我们三人准备吃的,铺床。那天晚上虽然很困,但我们三人都睡不踏实,小声地谈论着琴儿,都说她好傻,小丽说其实她二妈对她还是可以的,但她太敏感了。

后来的日子琴儿改变了一些,虽没那么敏感,但脾气还是有点古怪,话很少。我们还是相处得小心翼翼,她在我心中依旧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很怕碰到她脆弱的那根弦。

毕业后,就再联系不到小丽和琴儿了,只知道我们四人都上了中专。敏儿因为家里有座机电话,所以我们还是在人生的每个阶段联络,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俩人还是一碰上就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这铺友结下的姐妹情还是那么亲密,胜过任何阶段的同学情。

前年算起来毕业25年了,有个在老家工作的男同学组织了一次初中同学聚会。那次同学聚会上我见到了琴儿。很意外,她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年近四十还容光焕发,身材保养地极好,连减肥过的我都有点相形惭秽。一头俏丽的短发微烫,时尚红边眼镜,淡雅的妆容吸睛不少,时尚而又不失优雅,发言也是淡定从容,那个喜欢撅嘴的敏感小姑娘的影子完全不复存在了,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大大方方的新时代女性。听了琴儿的发言,全场唏嘘,原来她女儿都已经上大学了,也就是中专刚毕业那会儿,她就结婚生子了。但从她的状态来看,完全意想不到。

我们几个同宿舍的好友又凑到了一起互诉衷肠,不约而同地都追问琴儿这么多年的转变经历。原来她的婚姻也是不幸,和老公也是早年就离婚。离婚后她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虽然原生家庭的种种让她前半生都藏着自己,但后半生想做下改变,她要脱离那个圈子,做到自己梦中憧憬的样子。于是首先性格上放开了自己,推销员、美容店顾问各式各样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让她慢慢在社会的磨练中放开了自己,现在做着一份我们都羡慕的时尚职业——健身教练。

我们真心为她的转变感到高兴,原来幸福至始至终只能靠自己。

同学聚会回来,我沉思了很久。人的一生需要有很多改变,但多处还是会在逆境中重生。太多的保护和太顺利的处境可能会让人安于现状。只有经受得起打击,才能扑闪扑闪地重新硬起翅膀,飞向高空。孩子的成长如此,我们的成长亦是如此,当我们正经历焦头烂额地中年风暴为生活所愁时,姐妹们,不要退缩!重新审视下我们的人生,想想我们需要做出哪些改变,下一个阶段该飞到哪样的高度。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都说学生时代刻骨铭心,但在我的心中——同宿舍结下的姐妹情在人生的各个阶段,像冰心笔下的小桔灯,温情地触动着我们时刻产生巨大的能量,也照亮了我们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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