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枫林街过得最漫长的秋天了,别的地方早已大雪皑皑,又或者已进入初春。枫林街,一个已经被隔绝的地方,已经秋天冬天翻来覆去交替,过去了二十年。她早已被人遗忘,或者被人铭记。
她是一点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起初她只是春天的温度达不到世界的标准值,作为一条很有历史的枫树街区,国家曾经派遣了很多科学家和博士来为她诊病。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没有好转,眼看着街里的一草一木到了开花发芽的时候仍沉寂于土壤中,科学家也无从下手。慢慢的,物竞天择,一些无法适应环境的植物慢慢离开了枫林街,而隔壁那条小巷却仍然正常的过着每一天,过着每一个季节。这真的很匪夷所思。街边的商户也慢慢离开,开到了隔壁,亦或是离开这座城市。在一个秋风萧瑟,冰雪严寒,漫无天日的地方,被遗弃是命中注定。
枫林街“秋冬化”的开始,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老天的一根血管,被堵住了,没有血液流经。全世界都会慢慢变成这样,枫林街只是一个开端罢了。有人说世界将由枫林街为一个裂口,分成两部分。但这些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失去了热度,人们早已不关心这个神秘的地方。
“春天会来的。”一个叫做蓁的男孩说道,一边说,一边种下了几颗小杏核,虽然,每年都没有萌芽,但是他相信春天一定会来的。他愿意为春天的到来付出一切,就像是一团热火,迷之自信,又不乏有些冲动。蓁已经二十年没有与人说话了,这里的人也相继病死或者搬走,枫林街住户少的又少。他依稀记得二十年前最后的一个春天,他在枫林街和若林巷的交汇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祎,坐在计程车上缓缓离开,手里捧着一颗小杏。他内心波澜起伏,毕竟下一次见面可能会是好久之后。他愿意等她,就像科学家愿意等待枫林街的春天到来一样。到了夏天,到了祎会来的那段日子了。枫林街的太阳被树叶遮挡住了,一个个晕影斜射下来,他已经读完了十二本书了,祎还是没有出现。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待,只有等待。
祎终究还是出现了,出现在一封诀别信中。她说她不喜欢一个只会读书的男孩子,更不想把青春过的如此平淡,不想这么长时间才能见到一次。外面的景色很好,比枫林街美得多。蓁其实没有太过于的伤心,人生分分合合皆是常态,看淡便是解脱。蓁砍断了院里的一颗小杏树,扔进了炉子中,果香四溢,整个屋子里的味道都是如此的温馨。蓁郁郁寡欢,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那股浮躁的劲儿,早已经消失了。“我一定是长大了。”那天傍晚蓁坐在院子里,他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天空,是橙色的,很美。橙得和祎手里捧着的小杏一样。蓁慢慢睡着了,坠入了松软的梦中,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了。自己的周围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严寒或否,蓁也感受不到了。他不是死了,而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冷,这明明是夏天,确实是。
当雪慢慢消融,迎来的却是满院的落叶,红枫铺陈,却格外的迥异。蓁知道,没有春天和夏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生活本就和季节无关。时过境迁,蓁苍老了许多,稚气和青春的容颜早已消退,而心境却从未变过。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似乎要孤独终老,在这条街里。
那一天,他有些张狂,他翻到了二十年前和祎的照片,他心已死,她已不在。他一张张的整理好,排列好,放到了相册里,扔进了火炉中,化成了灰烬。他捂住了口鼻,照片燃烧的味道真的很糟糕。晚上,他坐在院子里,天空是橙色的,是当年的那个颜色。他强忍着困意,写了一封征婚启事,递到了邮筒中,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取走,也不知道这封启示回会被寄到哪里。在投进邮筒的那一刻,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内心的波澜,和二十年前那个春日送走祎的时候一样,新的生活会开始的。
“春天会来的”。
枫林街的春天在第二年真的来了,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