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作者首先是一个好的读者(二)

本文选自双雪涛老师的系列文章

之前说了中国的作品对作者的影响,那么在西方的世界里,早期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作家是海明威,我在高中时候第一次读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着实吓了一跳。

海明威自己的人生很有意思,他的写作是个苦行僧似的,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写出伟大的作品,他说他要站着写作,去除作品中的赘肉。因为站着写作会疲惫,所以不会显得冗长,而是精炼有致。

而他个人的生活又是向世界敞开的那种。去非洲狩猎,去乞力马扎罗山和批评家动手打架,结婚,离婚,上报纸头条,他是清教徒和狂欢者的一个集合。

要说他的作品其实是透明的写作,他的作品很适合被翻译,因为他没有特别复杂的词句,我还试图看过原著,发现自然自己竟然能读懂一些他的写作,看起来就是很平淡很简单的。

比如说海明威在写谁开门谁说话都是简单而干脆的,就像小朋友用积木也能够打出一个宏伟的建筑,他就简简单单的这种刻画,想要抵达他心中伟大的文学。

比方说他有一个作品叫做拳击家。这个故事讲述的就是少年尼克从火车上跳下来,在火车边上看到了篝火,在篝火旁有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白人是个拳王,黑人是他的朋友,你可坐下来跟他们交谈,交换食物,看起来很简单,但你读下来之后是很厉害的小说。

到底是厉害在哪里呢?海明威开创了一种写作方式。所谓的冰山理论吧,小部分在外部,大部分都在冰面底下。就是说小说能够以一种非常克制简洁的方式去写出来,也能够达到很高的艺术成就,我们通常觉得冰山就是指藏着重要的,显示不重要的,也有人起名叫做叙事的镂空,你把重要的地方抠掉,是小说一位生长,但是结构和叙事又很简单。

而海明威自己讲过什么是冰山,你藏起来并不是因为你不知道,是因为你知道才把它藏起来。现在有些人写小说把一些东西省略掉是因为不知道,只能去藏拙。但只有你知道,但是不写出来才是所谓的冰山理论。

因为看起来虽然是一个先锋,开创了简报式的写作,他最初是个记者,但他其实是个古典作家,他喜欢古希腊悲剧,喜欢莎士比亚,所以他的小说里边的古典气质特别特别的重,所以当时就有人说海明威看起来是个先锋,但其实散发着博物馆的味道。

比如老人与海这个小说,其实他的悲剧气质跟古希腊的悲剧气质很像,都是在传达人在命运面前是总会失败的,人怎么斗争,最后都要被打败,就是坦白的过程中是不是光彩,你可以把我打败,但是不能把我毁掉古希腊,讲人和神的搏斗经常会输掉的嘛,但最后还是要试一试。搏斗搏斗,这个东西跟海明威的作品还是很有关系的。

在老人与海中那个老人去钓鱼,跟鱼搏斗的时候。是有点儿像人跟自己的命运去搏斗的。那个老人身上,其实散发出了一种光辉,有点接近半神的光辉,要去跟命运搏斗,最后他失败了吗?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沮丧的人,这是海明威很愿意处理的主题,很多时候写得很含蓄,但老人与海相对直接。

还有我们应该看到的就是海明威是拼尽全力去写诗的最佳,他虽然写得很利落,有些东西并不告诉你,他是一个典型的现实主义作家,他描摹现实,选择现实,截取他觉得有意义的现实,但他也讲过,他只写他看到的他知道的他熟悉的能够掌握在手掌里的现实,他可能是在用现实的准确去描摹他内心的准确。

所以海明威确实是一个在方法论上有很多借鉴意义的作家,我们在之后会细说,因为海明威是一个记者吗?他本着一种写实虚构象写非虚构一样的方式去写小说。他的小说里还有很详细的菜单,比如鸡肉拌青豆,果酱土豆泥,都有现实的难处,他的小说素材没有超出现实以外的东西很少很少,你不可能在他的小说里看到马尔克斯,卡尔维诺那样的东西。

我觉得。在海明威的身上,我们说了两点一个是古典的气质,另外一个是写诗的作家,但很有意思的是他其实是一个20世纪的作家还日记的时候,卡夫卡乔伊斯已经把小说带到了另一个维度,他们已经开创了现代主义,但是海明威还是用那种特别古典的方式写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他的,海明也汲取了一些现代派的东西,比如在他的长篇小说里,也会很长的人物的内心独白,人的思绪在漂浮,但就我个人而言,在这种方面,他的成就不如他习惯的片段速写式的写作。

。从形式上来说,海明威的很多短篇小说像片段的速写,比如杀手,比如拳击架等了一两个场景,事件发生的时间很短,也没有去到世界之外,比如某个人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或者想到了未来都没有,就是当下现在的短篇小说,像海明威速写的这种方式越来越少了,为什么呢?就是大家对短篇小说只完成这么一个速写是不满意的,大家都希望小说能够塞进更多的东西,有的时候甚至想要塞进国家的兴衰短篇小说,这个文体当然是在不断的发展,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只有这么一个事儿本身,海明威这种风格,还是非常稀有的,这是很古典的一种方式。

刚才我在说阅读会怎么样影响写作,怎么样影响我,我可以举一些例子,那就是我读那些小说里的人物,他们会潜意识的进入到人的脑海,不会直接变成你创造的东西,但是会暗藏在你的心里,这就是阅读的意义。

比方说詹姆斯乔伊斯在都柏林人的小说集里有一篇叫做阿拉比,阿拉比是一个集市的名字,我看完之后就特别想要写一个少年人去夜里漫游的故事。阿比这个故事的内核有点像一个少年站在成人世界的门槛上,然后看到了成人世界里好多的好多东西。向往,但是也看到了冷漠和他所不能理解的东西,这些都不属于他都带不回来,他在门槛上站了一站,然后他再走回来。

受到这本书的影响。,我也写了一篇小说叫做跛人,本来我内心也有些少年人和成人世界的想法,这样的想法暗藏在我心里很长时间就被这个小说激发出来了。

余华和苏可以童都写过好多少年视角的书,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也挺喜欢少年视角,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边不用。,可以用少年的视角去看待世界。因为少年是半成品,半成年,他们有一些政治的东西,也有一些是迷茫的,也有一些是想去成人世界,快要进入成人世界的欲望。但是当你变成成人的时候,就会发现成人是个特别奇怪的生物,成人世界,有时候是个荒谬的所在。

少年进入成人世界,我觉得是文学上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它是一种很好的冰水混合物,这个阶段很适合文学的发挥。童年视角很适合去讲故事,去叙述一个小说。

那在我这篇小说中是这样的一个题材小说,里边有个高中生叫做刘一朵,高考完留一朵跟这个男孩说,我们两个都考得很烂,那我们就逃跑吧,我们去北京去天安门广场放风筝,这个女孩像是一个引领者一样引领着这个少年。他俩当然有恋爱关系,这一对少年情侣踏上旅程那个少年,其实他本身是犹豫的远,没有女孩坚决,他们上了一个绿皮火车,那绿皮火车其实就是通向成人世界的隧道一样,他们上了车,准备到北京。
车靠站的时候,上来一个怪人,怪人就跟他们搭话。讲了一些故事,那个怪人其实就代表了成人世界里的某种东西,最后怪人站起来,他们才发现这个人少了一条腿。跛人吗,是残缺的,它是一个残缺的成人世界的形象,

那这个时候男孩和女孩就要做一个选择,就是当成人世界的真相通过这么一个残缺的人带到你的面前之后,你还愿不愿意去天安门放风筝,这个女孩选择去,男的犹豫了。男孩去上了厕所之后发现这个女孩不见了,在女孩的位置上坐了一个成人女子,其实那是一种心理投射,成人女子很恬静的坐在那里,在男孩心里面会投射着说他的恋人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的平静在激烈的北京生活之后,有可能变得这么的平静。

当我们在阅读外国文学作品的时候,可能会觉得这个作品很生涩,事实上确实有些西方作家不那么适于翻译,比如索尔贝娄。所以背篓在美国被一些批评家认为是战后最伟大的作家,他写了很多反映西方知识分子的作品,但是他的作品翻译过来之后肯定就产生了一些减损,我试图去读,但是我只能去用毅力去读,因为中文读起来非常非常的冗长,但海明威就很简单,我自己去读原文也能够看懂一些。

除了看文学类的作品,我这个人是个杂食动物,也会看很多其他类型的书,包括音乐入门,怎么盖一个寺庙,逮到啥就看啥,我也并不清楚这些给我的写作带来了什么,但是这是对我这个人肯定有帮助。

如果我看书我会很开心,我很享受,那么我是不是会成为一个还不算那么无聊的人,不无聊的人写的小说是不是就会不无聊一些呢?也许是吧,这话说的有点绕,但是我觉得既然小说是人写的,抛开所谓的技术,人本身的东西其实非常重要。

今天和大家分享了一些我喜欢的小说作品,这一节课,想让大家从这部分分享中体会到阅读的意义,写作的人都是阅读的儿子,怎么能够不爱阅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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